克勒苏一愣,赵长赢已经飞快地将酒壶搁到了一边,冲克勒苏使了个眼色。方才乌荣并没有喝酒,他不能掉以轻心。
“……”
克勒苏心领神会,他收回手,不再去碰酒壶。乌荣将两人的动作收入眼底,他捋了把颚下仅剩的没多少根胡须,说道,“你就没想过,他有可能还活着?”
克勒苏此时已经被他故弄玄虚搞得不耐烦了,他瞥了乌荣一眼,隐含怒意地讥讽道,“你到底要说什么?吞吞吐吐的,像个懦夫。”
乌荣闻言,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过了片刻,他面上笑意稍淡,朝身后侍立的马贼招了招手,随后那马贼附耳过来,听他吩咐了两句,便起身出帐去了。乌荣起身给克勒苏倒了杯酒,克勒苏拿冷眼觑他,他便回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别急,乌某这就给你送上一份大礼。”
克勒苏无动于衷,并不碰那杯酒,乌荣右手成拳,虚握着放在嘴边咳嗽两声,他面色较之初见时好了些,但仍透着股恹恹的病气,若是旁人甫一看见,多半以为是个为了学生心力交瘁的先生。
一时三人俱是无话,过不多时,帐外突然传来一句高声怒斥,打破了这一诡异的沉默。
“乌荣老贼!我告诉你,我不会背叛哥哥的,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那说话之人就被身后几个马贼押着,一个踉跄跌进了帐内。众人都朝来人看去,只见那是个模样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衣着华贵,那身锦衣貂裘瞧着毛色和做工,便知价值不菲。少年脖子上还挂着一串价值连城的翡翠,那绿意莹润,仿佛用全天下最蓬勃的森林淬炼而成。
赵长赢视线落在那少年人的脸上,他生着一团不羁的乱眉,头发同克勒苏一样蓬松的像是一大团杂草,高鼻深目,一张脸就差把桀骜不驯写在上面。
克勒苏原本只是随意坐着,就在他的目光划过少年额角一块不大明显的疤时,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手中捏着把玩的酒杯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双目发直地死死盯着少年,好像被人点穴一般僵住了。
那少年莫名其妙地瞥了克勒苏一眼,仍旧朝着乌荣大骂道,“乌荣老贼,你又搞什么名堂!我告诉你,你叫谁来劝我都是没用的。”
“趁早把我放回去,否则被我哥找到了,定会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第84章 旧时旧事(四)
“吵死了。”乌荣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押着少年的马贼会意,当即手起掌落,把少年劈晕了过去。
“安尔达!”克勒苏一时情急,竟把自己心中所想脱口而出。赵长赢诧异地望向那个少年,乌荣却丝毫没有惊讶之色,只是好脾气地朝克勒苏解释道,“他太吵了,我让他睡一觉。”
说完,乌荣也不管克勒苏欲言又止的动作,反倒是好整以暇地开始吃起菜来。相比起一开始的云淡风轻,克勒苏此时显然已是坐立不安,好不容易强忍着等乌荣吃完了一根羊骨,见他拿帕子慢悠悠地擦了擦嘴,又去舀了一碗羊汤。
克勒苏终于忍不住,“我能不能再去看看他?”
乌荣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克勒苏深吸一口气,紧张地走到那少年身边,解开他的外袍看了一眼,随后又仔细将扣子扣了回去,再回到座位时神色已经平静下来。
“你大费周章地把我引来,又把安尔达带来,总不会真的只是良心发现,让我们俩相认的吧?”克勒苏道。
乌荣放下筷子,他右手放在颚下稍稍摩挲着,思忖道,“此时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克勒苏明显开始不耐烦。
乌荣并没理会他,他双眼微微出神,好像陷入了某段回忆。
“我还记得,从前你跟赫罗纳关系好得……每天同进同出,晚上还睡一张床,现在这样,真是可惜。”
克勒苏扯了扯嘴角,把他故作遗憾的嘴脸当放屁。乌荣继续道,“那件事出了以后,你逃出宁北,赫罗纳当上了堂主,成了新门主身边的红人,一时间风光无限,我本来也一直这么认为。”
“直到有一次……”
克勒苏眉头一皱,乌荣道,“我无意中发现赫罗纳身体抱恙,我暗地里多方查探,这才发现,原来他已中毒许久,那毒名字叫做一月安,是从西域那边传进来的,据说中了此毒之人,若不能按时服用解药,就只能得到一月安宁。过了一个月后,便将七窍流血,生不如死。”
“当时的门主,阿奇那,我想你不会忘。”乌荣道,“他就是负责门里同西域的事宜的,我想赫罗纳当年叛变,恐怕是因为早就中了此毒。”
“况且若是没有他……”乌荣意味深长地看向克勒苏,“你以为当年你能那么轻易便逃出宁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