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然向他重申道:“我父亲不是什么首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说完普通这个形容词,我又觉得这个词不太恰当,但重新描述我又想不到更好的词了。
……
坐在桑塔纳的副驾上,我发现车前夹着一张名片。仔细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的集团是横滨港口株式会社。
我曾经去过这个公司集团,太宰就在那里工作,我还给他送过文件呢。
路行了一半,我们之间都没有言语。眼见着熟悉的道路越来越多,我在无声中插了一句嘴,“是送我到爱福福利院吗?”
青年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福利院?”他一字一顿地说:“不,去回大楼。”
大楼也是我熟悉的大楼,边上还矗立着高价的洲际大酒店。我扒着窗户,那林立的办公大楼颇具有压倒性。我数了数,其中最高的一栋,有七十来层,都快和上海的东方明珠塔一样高了。我以前还当有一百多层呢,结果是错觉。
“大家都不畏高吗?”我下意识询问着担任司机的青年。
我觉得他和无惨有些像,喜欢用鄙夷的眼神代替回答。而且,他的身体也不太健康,肺部有疾病啊……啊,这点也很相像。
桑塔纳在最高的那栋办公大楼边上的停车场停了下来,青年让我自己去大厅里等着。
真是越来越奇怪了,这里也不是我家啊。
出于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我在办事大厅坐下等候。多个摄像头按照自动程序旋转着,捕捉着来来往往的人物。
可是直至天黑,也没有人出来找我。
大家是不是忘记还有我这个人了?
人流量越来越少了,办事大厅说不定到点就要关闭了。对此,我只好再一次走向前台去寻找帮助。
事务员相当不好意思地对我说,今天是周三半休日,下午是不接待来客的。
我果然还是得回孤儿院去,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
打定了主意后我正准备起身离开,门外传来一阵激烈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淡绿色连衣裙、披着卷发的年轻女人跌跌撞撞地往里走来,她的高跟鞋断了一角,所以才走得那般不稳。因为不稳当,所以她看起来要摔倒了。
在对方即将跌倒之前,我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这位女性身上传出一阵淡淡的樱花香,一点也不刺鼻,反而沁人心脾。
岂料,她张开双臂拥紧了我,从未有人这般强硬地拥抱我。
她垂眼似笑又似泪,我发现她的眼睛和我很像,是圆圆的杏仁眼,红色的眼珠微微反光。
她捧着我的双颊,说:“我的儿子。”
第22章
自称为妈妈的人。
名字叫做藤井美水,是一位公务员。
她牵着我的手很柔腻,也很温暖。
“我不是妈妈的孩子。”藤井美水的个头和我差不多高,皮肤雪白,她牵着我的手,而我看着她,她脸颊上充满了孩子气的雀跃。
她看起来就像是我的姐姐。
藤井美水摇晃着脑袋,否定道:“不,不对。”她连声音也很轻柔,和她身上裙摆的颜色很适配。
她打定了主意好像我就是她的儿子,但我逐渐意识到这里并不是我真正的世界。
时间对不上。我在广告荧屏上看到的时间还是我在读国中的那一年。
藤井美水很执着,抓着我手,臂的力量也大得出奇,皮肤上已经出现了几条比肤色深一些的抓痕。
我就这样被她带回了家。
一路上,总有人会望向我的伤疤。有的目光轻悄悄的,有的就很直白,并伴随着一些不好听的低语。
我带着这片伤疤回到贺茂府的时候,大家也吓了一跳。扭曲的斑纹被视作不详的征兆,经常有人建议我去向巫女或者僧侣想想办法。
除了那几天的疼痛与幻觉,它倒再没伤害我什么,只是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就会有人关注我本来已经忘记了的东西。
藤井美水却一反温柔的常态,直接对他们吼道:“看什么看!”
我听见有些人喊她疯女人,但她看起来并不在意这回事。
藤井家位于一幢小洋楼的三楼,周边商区林立,房屋面积大概有一百二十平方。
在进入客厅之前,她抱歉地让我在外面等几分钟,然后才推着我走了进去。
屋内的装饰很朴素,墙壁上挂着一副青叶大壁画和两副小型的黑猫挂画。门口的拖鞋、茶几上的杯具都是复式的,书架上的书一半是经济学一半是校用课本,看着很是割裂。
她应该和她的“儿子”生活在一起。
但我没有发现对方的照片,刚才关门的那一阵,我听见一些声音,可能是当时就给收拾起来了吧。
但藤井美水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她儿子呢?难道我们长得很像吗?又或许,在我的世界里,她也是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