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世桉屡教不改,已然消磨掉了他们所有耐心。班主任时常不知道该拿他怎么才好,就连听训他都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班主任第六次叩响桌面:“你听见没有?”
林世桉敷衍嗯了一声。
“记住了。”班主任强调:“明天让你父母来。”
操场上不知哪个班在上体育课,号子声喊得震天响,他撇向窗外,根本没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距离放学还有大半节课的时间,他出了办公室,径直朝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走去,轻车驾熟地翻过去。外面有人在等他。
“哥。”对方抬头,拍掉裤子上的草屑,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人民币:“这给你的。”
林世桉不缺钱,但对方塞过来,谢谢他上次帮忙,没让他挨那几个社会青年的揍。
他其实误会了。
林世桉没想帮他,只是刚好和那几人有矛盾,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不会让他轻易离开。
赶巧而已。
但对方硬塞过来,他亦不拒绝。
那人知道林世桉不上自习,特意蹲在这等他,怕又碰见上回那几人,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对方一行七八个,显然是特意过来蹲他们的,都是些街头巷尾混日子的辍学少年,时不时以保护费的名义敲诈附近学校的学生。
每次要的不多,混个零花钱,主要是好玩,喜欢看他们吓得一声都不敢吭的窝囊样,因为要的不多,所以大多数人都不会反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家里也都是这么教的。
跟林世桉一块那个人见对方人多势众,前一秒还在叫哥,后一秒便扭头跑了。林世桉不跑,反而主动进了一条没人的巷子。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打架对他来说变得像吃饭一样平常。大概是中考后的那个暑假,他妈提前回家撞见他爸出轨,推搡间失足跌下楼梯,他在医院第一次和他爸大打出手那一次。
记不清了。
当时的他还不足以对一个成年男人构成威胁,挨了顿打,后来他妈没了,小三堂而皇之的登门,三天两头就要闹一通。最严重的一回,他险些瞎了只眼睛。
而每一次动手,他都是奔着要他爸命去的。
他的那股狠劲儿这些人都没有,但耐不住对方人多。就是他这时候,他看见了刚才走在他们后头的小孩儿。
背着书包,站在巷口,指着这边对一旁的人说:“就是这。”
民警进来将他们分开,那小孩儿跟着一块去了派出所。巷子里没有监控,他们一口咬定是林世桉先动的手。
林世桉冷笑:“谁看见了?”
那边坐着没说话的小孩儿突然开口,说:“我看见了。”他站起来,对民警说:“我看见了。”
林世桉这才掀了眼皮朝他看过来。
他穿着校服,风纪扣一丝不苟系到最顶端,手里提了个袋子,背着那么重的书包,仍旧站得笔直,是那种很典型的好学生。
他看起来那样乖,看林世桉的眼神和看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却撒谎,看向刚刚被带去另一侧那几个人,确认他们听不见后,才用很低的声音对民警说:“是他们先动的手。”
民警问:“你看清楚了吗?”
他点头:“看清楚了。”
附近不远有条夜市街,属于他们的辖区,经常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矛盾闹到派出所,这就这么大,和林世桉打架的那些人去了那边,他就只能待在这。
他听见民警问小孩儿叫什么名字,说送他回家。
他只答了姓,说姓赵。
离开时不可避免地从林世桉身边经过,在一片嘈杂,弥漫着泡面气味的空间里,冷不丁飘来了一股很淡,却清爽的香味。
就在他快要走过之时,林世桉忽然开口,问:“拿的什么?”
赵思礼一顿,小幅度地朝他偏了视线,随即退了一步,和他保持在了一个安全距离,晃晃手里的袋子,说:“沐浴露。”
第67章
“你没必要怕我。”
水珠顺着发尾落在地板上,发出的“嘀嗒”声顷刻便被大雨掩盖。
这个房间从不上锁,因为不会有人进来。
这里面放的不仅仅是几张照片和属于赵思礼的荣誉,更是林世桉内心深处最阴暗且不为人知的妄念。他从没想过这一切会以这种形式呈现在赵思礼面前。
赵思礼不记得他,这是好事,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赵思礼永远不知道。
他的过去并不光彩,比起那些有着大好前程的同龄人,他愤世嫉俗,不服管教,在所有人都在为升学,为前途努力的时候,他满心想的都是弄死亲爸给他妈偿命。
而且,差点就成功了。
那阵子,不管谁见了他都会暗自庆幸自家没有一个这么叛逆的孩子,就连唐诗都拿他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