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与西域挨得很近,脚下的牧场屈指可数,不是在吃沙子,就是在吃沙子的路上。难怪匈奴以左为尊,毕竟就牧场的大小与绿化度而言,匈奴左部比右部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而和湖泊一样,沙漠也是老天赏赐的防御工程。
从祁连山到阴山隔着巴丹吉林沙漠的折兰部对于屠日禅的安排嗤之以鼻,直接走腾格里沙漠对贺兰山下的驻扎汉军发起攻击。
然后……
“这是什么玩意?”
“洞呢!”
“怎么这么快就修好了?”
“我……”
“轰!”
贺兰山下正在修补秦时长城的大匠部队身体一颤,随即透过留给炮筒的洞口看到风尘仆仆的折兰部。
“敌袭。”
“备战。”
因为有家将看着而未喝得醉醺醺的李广激动到腿上差点引了火星:“来了吗?这次总该是来了吧!”
修墙前往城外埋的地雷被厚厚的风沙削弱了威力,别说是对折兰部的战马造成伤害,甚至都没糊住他们的眼睛。
李广一听更激动了:“这个好,这个完整。”
家将瞧着语无伦次的主人在那儿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认命跟上,结果被修墙的工人一把拉住:“冲什么冲?雷都没踩完咧!冲出去送死啊!”
“你……”差点因惯性扑到城墙上的李广刚准备对拦住他的工匠来波陇西输出,观察墙外折兰动静的探子回道:“他们撤了。”
李广的心在这刻变得哇凉哇凉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在大嘴巴子般的风沙中。
第334章
刘瑞翻阅史书时总会感叹上天对李广是公平的——让他生在普通人的奋斗终点的同时,也让他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
形容一下李广的人生,就好像是体育特长生在中考的一千米冲刺里泄了口气,到手的满分便如煮熟的鸭子般彻底拜拜。
而这还不是最气的。
最气的是没拿满分的体育生回首发现今年是体育中考的最后一年。
光是想想就令人窒息。
“主君,你一副帅要是待人跑了,谁来保护修墙的大匠部队。”家将拉住还想冲到城墙外的李广,苦口婆心道:“班师回朝时可是要查工匠人数的。”
如果是一般的泥腿子倒也罢了,可被编入大匠部队的都是经过特殊培训的职业工匠,是能转职为武器维修师的存在。
搁后世,不说是火箭军的技术人才,但也享受技术人员的免役福利与特殊津贴。
最重要的是,这群人的技术都是墨家教的。
大汉对东瓯闽越与东胡移民的胜利已证明墨家的军事价值。
李广可是军功世家的人,就算是给老伙计点薄面,也不能让大匠部队损失惨重。不然那群文不成,武不就,眼看就要阶级掉落的子侄们上哪儿获取混军功的作弊器?
不是李广情商太低,而是他的“好大侄们”生得一副白斩鸡样,别说是与跟着阿父刷战功的李当户相比,就是跟修墙的大匠部队站在一起,也是后者更有将军的精气神。
“一代不如一代啊!”李广还是未央宫卫尉时没少听到这种抱怨,于是借着兄弟们的郁闷劲儿陪他喝了个烂醉如泥。
“这酒……得劲。”李广拎着商家为了抬高价格而特别定制的玻璃瓶,含糊不清道:“伐木许许,酾酒有藇!既有肥羜,以速诸父。宁适不来,微我弗顾。”
“善,大善。”郁闷的彻侯含糊不清道:“服牛辂马,以周四方。”
“啥?”李广抬起惺忪的眼皮,笑得像个二傻子:“谁的话?韩非子的?还是商君的?”
“是管子的。”
“一个当上大相国的法家商人。”
“法家?商人?”李广把写出《论贵粟疏》的晁错与满身铜臭的商人联想到一起,结果被算账的晁错形象逗得差点滑倒在地:“哈哈哈哈哈……他法家也有今天呐!”
一旁的伙计生怕李广摔碎了酒器。
那可是找关东工匠定制的稀罕物呐!摔碎了他这月薪一千的伙计可赔不起。
同样倒在酒桌下的彻侯哈哈大笑道:“管子可是皇亲国戚咧!”
周王室的庶流+法家+经济学大师的组合搁在先秦的惊悚程度毫不亚于看到一个共和党+GC主义+禁枪支持者的奇人。
然而比这更惊悚的是彻侯接下来的话:“古人算啥,真要看宁做商人的奇葩,还得是……”
危机警报“呲呲“作响的彻侯赶紧打嘴,转而念道:“清酒既载,骍牡既备,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李广不懂对方又在念叨啥,但是吹吹关中的冷风,看到伏于黑夜里的庞然大物后,他便理解了隐喻里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