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在此谢过。”
说罢便深深一拜,吓得石奋赶紧回道:“子侄之过,又岂能让章武侯一并受过。”
话虽如此,但谁都不知皇帝的心思,更不清楚窦家的未来走向何处。
而在他们回到宣室,把尚书署的情况转述完毕后,窦婴直接破了大防,但又没法指责什么。
因为刘瑞并不知道先帝诏书的事,(刘瑞:我知道。)而被派去验证诏书的忠厚的石奋与自己的堂叔。
所以……
想到那一唯一可能的窦婴愣了几秒,随即仰天惨笑几声:“先帝啊!先帝!”
“您为何恨我至此。”
“恨我至此。”
“孽畜!”
“孽畜!!”
已经猜出前因后果的窦广国气急败坏道:“还不将这中邪的孽畜堵嘴拿下。”
然后又对刘瑞拜道:“有此孽侄,是臣家教无方,还请陛下恕罪。”
按理说,一个老人,又是德高望重的外戚把姿态压到这种地步绝对会让皇帝产生一丝丝的怜悯。
前提是皇帝还想维持自己宽容大度的人设。
“章武侯说这是你窦家家教无方,可朕总觉得这事眼熟,让朕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刘瑞让人扶起舅公,但却没在言语上退让一步:“朕还不是先帝太子时,太后就有立梁王叔为皇太弟的念头,而今又遇这种事情,实在是令朕多想。”
说罢,刘瑞还似笑非笑道:“看来窦家是不满先帝立了朕,所以要行吕后之事,废帝另立梁王叔为帝?”
“对吗?”
“陛下!”意识到自己被坑,一切都是先帝阴谋的窦婴也来不及哀叹自身的命运,而是为窦家,为那无辜受牵的血缘至亲争取生机:“臣岂敢行废立之事。只因吕后之鉴,女主祸国。陛下今爱卫氏而以大军供其玩乐,他日岂不要做桀纣,要做幽王,要做献公,要做夫差!”
“放肆。”章武侯今日第二次被气到,捂着胸口哆哆嗦嗦道:“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疯了!”
第265章
宣室殿在外人眼里一直都是高大肃穆的。
作为大汉的权力中心,人们乐于将其描述为龙潭虎穴般的险境,似乎这样才能体现“权力”一词的血腥性,与那勾起兽性本能的魔幻魅力。
而在刘瑞进入宣室,拥有宣室,掌控宣室后,它可以用玩笑般的语气告诉世人——他们对宣室殿的猜想完全没错,甚至称得上有点美化。
面对窦婴的拼死一谏,刘瑞依旧没有生气,而是拍了拍王座的扶手,十分平静道:“这是宣室殿,是未央宫,是汉家宫阙。”
他突然把话题转移到宫殿上,抬头看了眼精巧的房梁,然后看向满身狼狈的窦婴,微笑道:“魏其侯可知,这汉家宫阙自高祖时便处死过不少人。”
“淮阴侯。”
“惠帝的儿子。”
“吴王太子。”
“绛侯周亚夫。”
刘瑞每说一个名字就是在他们胸口敲上一锤,恨不得把心惊胆战的老臣活活吓死。
尤其是郦寄和石奋。
这两人因家世太好+活得太久而认识皇帝提到的所有人。
更可怕的是,黄土埋脖的他们在皇帝说完这些话后突然觉得宣室殿像个棺材。
亦或是说,汉家宫阙就是皇帝在人间的陵寝。
而他们,也不过是这个王朝的陶俑与随葬品,在历史上并没他们想得那么重要。
“朕虽没有见过英雄的福气,但也明白这里不是名垂青史的福地。”刘瑞再次拍了拍扶手,屈身问道:“你……凭什么以为自己会是特别的那个?”
“是因为贾谊?”
“还是那张伪造的诏书给了你犯上的勇气。”
末了,刘瑞看向一旁的郑谨,后者立刻上手拱手,表示听候刘瑞召唤。
“查查是谁向魏其侯说了些不着调的话。”刘瑞突然看向郦寄,似笑非笑道:“郎中令也协助永巷令调查此事吧!”
“臣?”并不想掺和进来的郦寄头大如斗道:“臣乃一介武夫,怎能接手这种细活。”
“朕不希望郎中令推辞这事。”刘瑞的语气很温和,但没人觉得皇帝是个温和的人。
相反,他说一不二的可怕:“况且要是连知情的郎中令都背叛朕了,那这宫里宫外确实是有针对朕的阴谋。”
“而且还是改朝换代的大阴谋。”
“……”郦寄虽是武将,但也不蠢,明白皇帝这是在下最后的通牒:要么你们老老实实地招了,要么你们一起去死。
这一刻,冷汗直冒的郦寄突然庆幸自己没有响应窦婴,否则会去昭狱一游的便是自己。
只是……
对上皇帝阴沉沉的眸子,郦寄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苦笑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