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近臣,尤其不是保皇党的近臣而言,皇帝一死,他们也该极有眼色地告老还乡了。
年过六十的也就罢了,要是搁上四十出头的,那才叫令人心塞。
“我的儿啊!你可不能扔下阿母独自离去。”受不了丧子之痛的窦太后擦干眼泪,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弃母而去,这可是大不孝,大不孝啊!”
“儿臣知道,儿臣知道……”刘启的眼里满是复杂,但还是在胃痛的提醒下继续下令:“朕之太子瑞,居于嫡室,德行出众。先帝与太皇太后爱之怜之。居北宫而忧其民,处长乐而孝其君。故朕去后,由太子瑞承袭宗庙,继承大统。”
难得说了一大段话的刘启捂着胸口喘了一会儿,腹部的绞痛与涌上喉头的恶心感让他差点晕过去。
宦官令见状,轻车熟路地替其缓和,然后热了一碗药茶端给皇帝。
刘启就着宦官令的手抿了几口,觉得自己活着还真不如死了。
窦太后心疼地抚着儿子的手背,小声劝道:“孤看你气色不好,要不先回去歇会儿?”
“不必了。儿臣本就整日整日地难受,生怕自己一睡不醒,索性趁着脑子清楚,舌头利索,便把要说的都一一说了,省得日后又生事端。”窦太后不提倒好,一提便让刘启提起萎靡不正的精神,继续说道:“朕无上天垂怜,得位不过十数年,较之先帝少活三年。论开疆拓土之功不及高祖,论休养生息之德不及先帝。故朕死后,谥字追封可择中庸之词。”
提起自己的死后大事,刘启的脸上有了人气,但还是以虚弱的姿态道:“朕知道功过理应后人评价,尔等就当这是朕的胡言乱语,不必将其放在心上。”
话虽此,可是当着刘瑞的面,谁敢真的忘掉这话。而且皇帝提到谥字追封时并未提到窦太后和薄皇后,难道二人……
想想之前皇帝要其进去私聊的场景,所有人都瞳孔地震地低下脑袋,生怕泄露真实情绪。
而和朝臣相比,皇子们的心情更为苦涩。
原以为阿父去了,还有大母为其做主。可照刘启临终前的态度,窦太后是指望不上了,所以他们日后得看刘瑞的脸色过活。
至于刘瑞……
不少人都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得罪过刘瑞,而这之中以刘彭祖为最。毕竟他是唯一骂过刘瑞的皇子,如今正瑟瑟发抖地思考弟弟会不会在刘启死后,让他留下与刘荣作伴。
刘荣那是情势逼人,根本没与刘瑞产生正面冲突。
而刘彭祖……
想想皇帝的二愣子兄弟都是什么下场,刘彭祖差点痛哭流涕——他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刘瑞那小子不会真的磨搓死他吧!
此时的刘彭祖并不清楚皇帝的小心眼有多可怕。
呵!你不是喜欢阴人,喜欢折腾关中送过去的两千石大臣吗?没问题,他给你个不好收拾的大臣,看你与其如何消耗。
想想已经七八十岁高龄的张恢。
想想已经功成名就的秩侯薄戎奴。
相信有这正值的晁错恩师与老老实实了一辈子的国公爷在,刘彭祖就是给其泼粪也难服悠悠之口。
况且二位都是老成精的狐狸,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见过。
就凭刘彭祖那三脚猫的功夫,别说是给二位下饭,就是做开胃菜都不太够格。相信有这过于跳脱的兄弟打样,刘瑞的好兄长们也会变得愈加安分。
第207章
“古人云,二十及冠可成家。”刘启撑着羸弱的身子看向刘瑞,目光里既有担忧,也有欣慰:“太子今年虚岁十九,提前办及冠礼也未尝不可……”
刘启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薄窦外戚,生怕他们拿着“规矩“反对太子提前及冠,从而留出太后摄政的空隙。
然而令他有些失望的是,薄窦两家属于那种有人喊一嗓子才跟上几句的谨慎人物。
能被刘启叫过来的都是心腹,自然不想外戚出面掺和一脚。
而在诸子百家里最守礼的儒家都是宁可让中庸的皇帝上,也不希望外戚过来李代桃僵,所以这些程序上的小问题还是悄悄忽略吧!
“朕的身体已坚持不了多少时日,所以趁着朕还留了一口气,明日就给太子举行及冠礼吧!”刘启的话音刚落,窦太后便一脸担忧道:“启儿,你这身子哪能折腾,不如交给梁王或是红侯。”
“不。”刘启知道窦太后是好意而非别有用意,但是为了刘瑞的未来,他还是得撑着身子亲自来:“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所以得由朕来加冠。”
窦太后的嘴唇蠕动了下,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倒是担任奉常一职的卫绾问道:“陛下,时间紧迫,太子的加官礼也来不及打造新的器皿,所以还请陛下允许臣用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