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刚晨跑回来,穿着防风运动服,额头间都是汗。
程子争冷漠地嗯了一声,声音闷在口罩里,有些沙哑,“早上好。”
他一副恹恹的模样,脸色还不怎么好。
闻柏声蹙眉道:“你不舒服?”
程子争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他要强好胜,受了伤的第一反应是把伤口裹起来,找个角落躲起来,在黑暗中咬着牙一点点等伤口愈合,不愿把软弱狼狈的样子展示给别人。
所以即使浑身烧得都可以煎鸡蛋了,他也不想让人窥见一点狼狈,尤其对方是闻柏声。
“只是小感冒而已。”他的语气很散漫,仿佛真的只是不痛不痒的小毛病。
闻柏声抿了抿唇,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只是小感冒?”
他了解程子争,面前的这个人什么都要硬扛,能挨则挨,如果只是小感冒,他根本就不会去医院。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程子争没什么力气应对闻柏声了,想着还是先走为妙。
闻柏声的声音冷淡:“等一下。”
“干什么……”程子争低头一看,他的手臂被闻柏声拽住了。
程子争:?
一只宽大的手掌覆到了他的额头上。
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的缘故,闻柏声的手指有点凉,贴在滚烫的额头上很舒服。
程子争下意识汲取他的温度。
手心碰到一片滚烫。闻柏声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蹙着眉头收回了探温的手,道:“很烫。”
虽然他知道程子争刚才的“小感冒”是在骗他,但他没想到居然会烧得那么厉害。
都这个样子了,他还说只是小感冒。
闻柏声的下颚紧绷,周身的气压都降低了几个度。
冰凉的手指抽走了,额头又逐渐被高温覆盖,程子争舍掉那一点恋恋不舍的心思,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没事,死不了。”
他想把手从闻柏声手里抽出来,却被加重力道攥得更紧了。
程子争皱眉道:“放手。”
“你等我几分钟,我去换个衣服。”
闻柏声用指纹开了门锁,示意程子争先进来,道:“我陪你去医院。”
程子争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
“又不是什么大病,我自己去医院看一下就好了,谢谢你。”
他的嗓子像吞了刀片一样,不说话都隐隐作痛,说了这好长的一段话,更是干涩得不成样子,连吞咽口水都费劲。
闻柏声目光阴沉地看着面前的人。
因为高烧,他的脸和耳朵都有点不正常的红,苍白的嘴唇干燥到开裂,明明已是强弩之末了,却还要硬撑着装出一副自己很好的模样。
闻柏声盯着他的眼睛,道:“你以前从来不会跟我说谢谢。”
程子争笑了一下,那点笑意却达不到眼底,“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人脆弱的时候总会想很多东西,负面情绪笼在心头,压得人不堪重负。
程子争又想起了那个漫长的噩梦。
小时候他也曾等过沈秀珠回家,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对她失望。
因为当年的他没用,因为他一无所有,所以抚养他长大、对他很好的外婆死在了剑桥的冬天。
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爱他了。
他的初恋结束于七年前,他曾偷偷回来过,买好了飞机票想去找闻柏声,想亲口和他说对不起,想对他说“我很想你”,可是却被人告知对方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
别扭拧巴的人难得勇敢了一次,可惜对方没有回馈真心。
他们之间结束在那个夏天,七个冬天的风雪都很漫长。
分手的七年,他们没有见过一次面,闻柏声似乎从来没想起过他这个前任。
喜欢一个人能忍住不去找他吗?程子争不知道。
他们重逢了,闻柏声对他好像还有一点好感,让他有了一点点错觉,可他也记得刚见面的时候闻柏声说他有挂念的人了。
他很喜欢闻柏声,但闻柏声似乎只有一点点喜欢他,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那一点点了。
如果有一天闻柏声要属于别人了,他不会纠缠不放。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还要和沈秀珠来个鱼死网破,实在不适合招惹无辜的人。
所以还是算了吧。
闻柏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看似平静的眸底不断翻涌着阴沉的情绪,好像隐忍和克制着什么。
他一字一句认真道:“我陪你去。”
心头突然窜起了一道无名火,噼里啪啦地炸开星子,烧了起来。
本来就头痛得要死,还要费劲在这和闻柏声吵架。
程子争的语气不太好,甚至可以说很差,“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我说了,我陪你去看病。”闻柏声又重复了一遍,他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但在程子争看来欠揍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