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诚略过刘弦呼之欲出的第三点,“可那小公子怕我呢,虽说咱们在师州耽搁几日,只是他兄妹二人跋山涉水,还真不一定比咱们更快。若咱们贸然登门求见,反倒更容易吃个闭门羹。”他盯着城门口的几个官差,言辞间多了几分耐人寻味,“洛都沦陷,天下英豪皆聚首铎州,如此是非之地我可不敢去!”
刘弦骤然紧张起来,……翁是要投靠李令驰?”
赫连诚没接话。
“东翁赎罪!”见状刘弦径直跪下,神色急促,“可李令驰实非民心所向,他置洛都万人于水深火热,我既追随东翁,如此又何异于认贼作父?”
“你尽可以回去。”
岸边的鹅卵石硌得人生疼,刘弦执拗地跪着,也不走,也不起身。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①,”赫连诚终于转过身,抱着臂居高临下,“我何曾说过要认贼作父?”
刘弦这才彻底舒展,又一拱手,“东翁大义!”
“起来,”赫连诚见不得人乱跪,轻哼一声便往城门而去,“前面便是陈郡,记着你奉承我的那一句!”
城门前在查一对兄妹。
那几个官差手举画像,拦着入城的百姓,没一个能逃过审问,“你们可曾见过画像上的人!?”
“官爷,”打头的几个流民惊恐地摆摆手,“咱们都是一船来的,并没有如此长相之人呐!”
泛黄的画像远看只得小郎君本人六七分神韵,但再加上旁边一张娃娃脸,便可断定查的正是赫连诚救下的小郎君。
刘弦得了赫连诚的眼色,上前作揖道:“官爷,小人似乎见过这两个小娃娃。”
几个官差视线交错,忙追问:“何时何地,你可有看错?”
只见刘弦一副笃定的模样,“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小郎君生得极为俊俏白皙,纵使放在人堆儿里也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只可惜小人是在过江前与之擦肩而过,那两个小娃娃似乎上了去往黔西的船——”他手指河岸以西,说完打量着官差的神情,憨笑着探问:“两位官爷,不知这两个小娃娃到底是造了什么天杀的罪孽?”
官差顿了顿,说:“此二人乃通敌叛国的逆犯之后,便是襁褓婴儿也得同罪!”
“原来如此!”刘弦恍然大悟,拍着手后悔不已,“这些畜生害得小人无家可归,诚如那洛都被百姓围杀的萧权奇,都是活该千刀万剐之人,早知道小人该立即抓他二人见官才是!”
官差见刘弦义愤填膺,也不由应和:“萧权奇是该死,他所出之后自然也该杀!”
刘弦眼珠飞快一转,“官爷是说,画中之人便是萧家之后?”他随即躬身一拜,“那小人可牢记心上了。老天有眼,若日后还能让小人碰见,小人定竭尽全力抓住他们!”
说完两人通过城门,官差的身影逐渐甩在身后,刘弦看了眼赫连诚,眉目间满是担忧,“李氏借萧党之名斩草除根,只怕小公子投亲之路会难上加难。”
赫连诚举目穿越大街的尽头,不知道在找什么,“各人之志难相强,走吧!”
城中主街一派繁华气象,年节将至,两侧的铺子早早披红挂彩,跑堂伙计与街边贩子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是与师州截然不同的热闹。
刘弦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唏嘘:“一江之隔,当真是天差地别!”
纷纷攘攘间赫连诚恍惚瞧见一个郎君牵着个小女郎,其背影纤瘦,与周遭的繁杂是那般格格不入。
赫连诚追了出去。
“府,东翁!”
刘弦刚追出去两步,就见赫连诚停下来,抬头望了望头顶的青天——
“这陈郡的日头可比朔北要烈多了。”
刘弦以为赫连诚这是乏了,指着前面一家铺子道:“东翁,前面有间食肆。”
赫连诚负手,神色晦暗,“这间太小。”
刘弦便跑去向贩子打听,须臾又奔回来,“东翁,属下打听到,过了街有家三层高的酒楼,是陈郡最大的食肆。”
说完他擦了把额间的汗,不想赫连诚仍是摇头——
“那间太大。”
刘弦绷着神经想了想,猛一拍脑门,“属下真是愚笨,还请东翁稍候!”
“十字街岔口往东第三家——”刘弦问得比方才更快,“东翁,那儿鱼龙混杂,斜对面靠城门的空地便是官府设立给流民的粥棚!”
赫连诚终于笑了,“走吧。”
“城东靠近港口,人烟稀少,海寇也时常进犯骚扰,故而城东一带地价最低,现下几乎就是流民过江而来的聚集地。”路上刘弦细细说着方才打听到的消息,听罢赫连诚默默点头,随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