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这份上了,”庾荻也故意大声反驳道:“还有什么可谈的?”
“看来将军是承认这二人乃你军中将士,只是若非你口中失踪的两名士兵,难不成是欲潜入我大梁的细作?”谢元贞顺着庾荻的话,“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若是细作,便是当着你们的面大卸八块,凌迟处死,你们又能怎样!”
“欸,咱们虽然不怕打仗,可留着这两个俘虏总归是有用的,”庾荻佯装劝阻,眼睛不时往城下瞟,“既然他们知道右夫人与上将军的故事,想必再审几日,还能问出些别的情况!”
“庾大人说的也是,那么孛兰将军,今日是打还是领着你们五部的兵鲁子回去——”谢元贞指尖轻点,比方才的冷箭更戳孛兰心窝,“你选一个!”
翻译早将万斛关后的兵力状况说与孛兰听,孛兰心里也有算盘,他从未接触过这个谢元贞,但前有两千士兵败于他之手,三成兵力尤能反败为胜,今日他也不敢贸然开战。
……人,”孛兰沉吟片刻,“开门放人!”
“万斛关城门只走人不走畜生,”谢元贞大喝一声,“扔下去!”
于是四名士兵一前一后,用一根绳索吊着俘虏直接往城门楼下踹,活像个被厌弃的物件儿,又在撞到地面之前猛然一拉,腹部器官猛然收缩,两名俘虏在凌空之后骤然回荡,都被这剧烈的一下勒得呕吐不止!
人送到跟前儿,谢元贞双手撑着垛堞,将方才的胸牌一并扔了下来,庾荻甚至贴心递过巾帕,谢元贞拿过来一点一点仔细擦着,边说:
“孛兰将军,慢走不送!”
风声鹤唳,万斛关上,眼神锋利的弓箭手一直没撤,一直保持着射箭的姿势。他们能看到北靖的兵,夷兵却看不见大梁的战力。
这回孛兰扬鞭抽对了地方,马儿掉头之前,他特地死死剜了一眼谢元贞。
他记住这个人了。
孛兰打败了谢元贞的兄长,今日败在他的手中,此仇不报孛兰誓不为人!
负手观望的谢元贞也记住这个孛兰将军了,他接过弓箭手的弓,在孛兰转身之际射到他们身后的地面。
尘土翻飞,权当给他们践行。
“这箭射偏了,”谢元贞收了弓,最后送他一句:
“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几人下了城楼,戚瑞不由赞叹,“谢大人竟然还会夷语,当真是博学。我瞧他们用的也是梁人翻译,就不怕他故意漏了什么?”
那个翻译明显哆哆嗦嗦,两头做不成人,两头都怕。
“方才你也听到了,那孛兰也不是完全不会说,就是这样不知道哪句会哪句不会的才能唬住人,”谢元贞垂眸,方才那胸牌在他手上留了一道浅浅的印子,红红的很丑,他轻描淡写,好像在讨论今晚桌上的牛羊,“而且这也是五部惯常的做派,他们喜欢奴役别国百姓,就像战时,他们会劫掠别国百姓,充当军粮。”
戚瑞后心发寒,但没有后退半步,“若真如此,还真是丧尽天良,不配为天下共主!”
三人一路回了刺史府,戚瑞甚至不打算进门,“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也不便再叨扰——”
“回程路远,且天色已晚,夜路不安全,”谢元贞摁下戚瑞的话,边悄悄看了一眼庾荻,“不如戚大人夜宿一晚,明早天亮再走不迟。”
庾荻心领神会,“是啊,恰逢夏至夜宵禁暂解,晚点还有花灯游街,大梁与西番早年间并无往来,今次一事也算天赐良缘,还请戚大人给庾某个面子,让我们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启程之前,西番国主千叮咛万嘱咐,要戚瑞务必解决此事,国主没设死限,因而倒也确实不急,于是戚瑞推诿两下便应承下来:“那便多谢二位大人。”
晚宴丰盛,吃得戚瑞有些撑,正好外头解禁,街上热闹,谢元贞领着戚瑞走在前头,赫连诚与安涛庾荻就跟在后面。
“扶危,”安涛叫了一声,还以为是自己的声音被周遭喧嚣盖了过去,让那庾荻一指才反应过来,于是他加重声音又叫了一遍:“扶危?”
“啊?”
赫连诚一脸茫然,不知道安涛叫自己做甚。
“心不在焉的,”眼看谢元贞与戚瑞要去另一个地方,安涛故意指了指河边,“前面便是放花灯的地方了,要不要去?”
“不去。”赫连诚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征兆地立马改口,“去,我去!”
于是安涛庾荻顺着方向,原来是谢元贞也带着戚瑞过去了。
“瞧这出息,还是做太守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