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圣帝绕过这仗究竟能不能打,而是直接要朝臣给出个调兵遣将的方案,便是不想有人再浑水摸鱼,谁不想打仗,谁便别想安稳过这个新年。
“主上所言极是,”李令驰今日一反常态,永圣帝所言也是他心中所想,于是他率先出列,“老臣以为发兵镇压岭南叛军刻不容缓,否则岂非叫四境皆以为我大梁是懦弱无能之辈,日后可以肆意践踏欺侮!”
“虽说岭南水师仅有十万之数,但实力依旧不容小觑,”五兵尚书尉迟焘出列,代表的是朔北一众的反战派,“向来用兵之法,倍则战之,敌则能战之①。要谈镇压,起码也得与之相当的兵力,那么倘若此刻五部过江来犯,咱们又当如何应对?”
“六年的好日子都过下来了,如今倒是担忧起五部兵马了,”温孤翎呛道:“先前提请北征的时候怎么反对如斯?”
“北伐是主动出击,五部来犯则是被动防守,一个是来日方长,一个是不得不战,两者岂能相提并论?”尉迟焘不服气,当日阻绝主上北伐也有他温孤翎的一份功劳,怎的此刻李令驰一声令下,又调转枪头指向他们这一众同宗同盟?
一个李令仪,可比不得他们这一群世家。
不过李令驰一声令下,调转枪头的又岂止温孤翎?吏部尚书江豫川也附言,“那依尉迟大人所言,便是要咱们守着铎州这一亩三分地,等五部与水师齐齐来犯之时再行防守了?”
“臣哪里是这个意思?吏部尚书可莫要肆意歪曲他人!”这帽子扣得尉迟焘慌了神,他扫过满朝文武,出头鸟不能叫他一人全当了去,“叛军自然是要平定,但也不能顾此失彼,叫人趁虚而入啊!”
他要点兵将,江豫川就摊开指头把账算个清清楚楚,“即便派出十万兵马入岭南,不算铎州,江右两州一郡就有十八万兵马。”
库部侍郎隗顗也横插一脚,“可五部有六十万兵马呢!”
他说完谢家父子双双看了过来,隗顗当即又缩回身子,当起老实本分的透明人。
“那便更要收回岭南的十万兵马!”温孤翎高声压上来,头几个字喊得尤其慢,仿佛是要朝中文武睁大眼睛看清楚,此刻主上面前,护军面前,究竟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加上黔西、崤东方镇军,等五部真冲破了万斛天关,咱们才有胜算!”
江豫川随声道:“臣附议,立即发兵镇压叛军!”
偌大的殿堂一时鸦雀无声,百官不敢苟同,更不敢触护军大人的霉头。可此刻不触护军大人的霉头,待到来日刀横喉前,引颈放血之时,再说什么也都悔之晚矣。
“发兵就要吃军饷,兵器粮草、士卒战马缺了就要补上,这可是个无底洞!”须臾,御史中丞胡毋钊也站到尉迟焘的一方,“一旦开了口,往后一南一北的军费又该如何平衡?”
“胡毋大人说得好!”温孤翎分毫不让,“所以先前裴副将奏请的土断国策也要提上日程!”
殿中许多官员顿时慌了神,“什么?”
“臣请奏,”江豫川紧随其后,“立即实行土断国策!”
官员之中当即就有人反对道:“主上万万不可!”
朝堂一时哄闹不止,但情况已然与裴云京提请土断之时截然不同,彼时朝堂百官齐心协力,是谁也不想要北伐,可如今形势反转,李令驰隐忍太久,他也不可能一直这般退让隐忍下去,平州失陷既是时机亦是警告。李令驰于混乱中看向朝堂另一侧的谢家父子,这无异于是他们给自己下的战书。
永圣帝见状挥手,身边的寺人高呼还不够,殿下的羽林郎将霎时亮起刀剑,百官见了棺材,这才停了鬼哭狼嚎。
“众位卿家切莫激动,土断正是为固国之根本,若是大动干戈却收效甚微,自然于国无益,于诸位卿家无益。”永圣帝不置可否,对于土断他不可太过支持,也不可放任百官反对,“诸位争得面红耳赤尚得不出个结论,不如好好再想想,或许有更稳妥,更折中的办法?”
办法若是真想自然会有,可惜百官要的根本就不是办法,他们的折中与永圣帝乃至李令驰口中的折中也决然不同。
半晌,向来沉默的灵台丞也终于站了出来——
……然主上担心大动干戈,不如就选几个州郡作为试点?”
几人放血,几人喘息,朝堂顿时反对与赞同声并起。
土断是为民生大计,长远来说更是克复山河的必经之路,一拖尚可,再拖总会说不过去。倘若割肉放血不过早晚,那么铡刀落到自己头上越晚自然越好,有几个官员生怕选中自己所在的州郡,索性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