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就凭那几句空口白话就是欺师灭祖,那估计一整个折戟宗都不够邹煜灭。邹煜简直是惩戒室的常客,经常因为说错话被罚。要不是邯绍经常偷摸溜进去给他送饭,现在就没有所谓的剑仙邹煜。
更何况,如果换位思考一下,苏焱觉得自己没阮秋盛这个耐性,可能会直接横冲直撞进入鬼界寻找答案。
苏焱不禁再次感慨那句话,真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只见长者拿起拐杖对着空气挥动一番,紧接着在幻境里发生的一切便展现在他们面前。
“就是这样,魂魄受到玄生剑的攻击,没有魂飞魄散已经够好了。这鬼影还真是找对了人,前有玄生,后有怀心,无论换谁都逃不过被仙器所伤。这小子要是有个凡间亲近之人就好办了,普通刀枪的伤口我很快就能修复好。”
凡间亲近之人吗?章祁月也想要,但上天不给他这个机会。
跪坐这么久双腿早就麻木,阮秋盛感知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刚刚看到的一切如同无数根针尖刺入心脏。
弃子……怎么敢这么说的……
这一直是章祁月心底的阴影,他是最渴望亲情的孩子。
被亲生父母抛弃在空荡荡的房间,他在那里将眼泪哭干,之后生活里还笑嘻嘻和别人说着他不在乎这些。
但阮秋盛一直知道,他是羡慕着那些有父母陪伴的孩童。
在游乐园中学着别人站在中间拉着大人的手,快乐蹦跳着,像一个小偷在偷窃着不属于自己的幸福。哪怕是成人礼那晚,嘴上说着不懂书信表达爱意,却还是抱着希望去给阮母打电话。
章祁月会在众人面前笑着撕扯自己伤口,在无人的地方小心清理血液,再将拼好的面具粘在脸上,重新站在阳光下。
阮秋盛一直呵护着章祁月心底的脆弱,却被鬼影扭曲一切,用自己的样貌说出他这辈子都不会提及的词语。
他无法忘记章祁月那一瞬间的愣神,小师弟想到了什么?剑伤是不是特别疼?
阮秋盛的心仿佛被人攥着喘不上气,眼睛变得酸胀,泪水不住打转,却不肯掉落。只是肉眼就能感受到蚀骨的疼痛,他不敢想在幻境里章祁月到底是怎么撑到最后的。
他宁愿最后风乐剑没有偏离原本的轨迹,以一剑抵一剑。
“怎么没声了?”长者摩挲着拐杖表面花纹,眉毛皱成一团,凑近苏焱悄声询问。
苏焱也刚从幻境场景中回过神,叹了口气道:“正如您所说的,兔子逼急了会咬人,还有一种可能,兔子也会撞树。”
何止是撞树啊,走火入魔都算正常。
长者听懂了话语内在含义,缩着脖子不出声。
许久,阮秋盛的声音才再度出现:“前辈,有多大的可能性救回来?无论是哪里的灵药我都能找到。”
又是相同的问题。
长者捋着胡须有些为难,净化章祁月体内残余的附魂术已经很耗费他的神力,外加上他魂魄上的损伤,具体什么时候他还真有些拿不准。
苏焱突然察觉到什么,下意识望向紧闭的大门,直觉不断催促着他前去。轻推一道小缝隙,门外没有人影存在,只有一个小包裹被放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里面赫然是附魂术的解药。
苏焱刹那间踩上屋檐,两指点在眉心处,灌入灵力,周围一草一木全部落入他眼中,却没有寻到任何可疑的人影。他紧握着药瓶,心中涌出太多的问题,可所有问题答案都指向一个人。
他要回一趟折戟宗,但必须先把章祁月的伤解决了。
屋内长者还在和阮秋盛谈论,苏焱打断长者弯弯绕绕的话语,将解药放在床边,低声道:“不用寻灵药了。前辈,接下来就烦请您修补章祁月的魂魄了。”
“你这哪来的解药?”明明刚刚还在发愁,怎么眼前青年一来一回的功夫,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苏焱打开药瓶,将瓶内四枚丹药倒入掌心,一颗接着一颗放入章祁月嘴中。丹药入口就变成白色烟雾冲入体内,如同利剑斩落体内隐藏的所有术法残留。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药瓶收进怀里,答道:“故人。”随后他看向阮秋盛,斟酌着话语。
似乎察觉到视线,阮秋盛再次俯下身,额头贴在冰凉的地面将他混沌的思绪撕开一道口,他咬着唇将情感压下:“弟子先前出言不逊,请师叔责罚,弟子绝无怨言。”
“无碍。每日罚抄宗规十遍,抚琴百遍,需清心静坐。”苏焱又多看了一眼阮秋盛,加上一句,“他不出五日便可苏醒。你伤口再次撕裂,恐怕要半月修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