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那双灰色的眼珠动了动,看起来像是某种清澈的珍稀水晶,他的眼睛比他的金发还要深邃迷人,静止看人的时候,像是一种令人仰望叹为观止的珠宝,天生带着贵气和一种俯视。
雷霆动了动唇,“羡慕我?”他似乎觉得楚喻天的话有些可笑,“你在开玩笑。你有个那么爱你的妈,你妈为了你的安全,逃回国东躲西藏那么多年,过得再苦也没有丢下过你,最后拼了命也把你送回去顺利继承了财产,你有一个这样的母亲,你羡慕我?”
他低头一笑,金发在唇角晃了晃,笑容似乎有些苦涩,但在他华丽的外表下这点苦涩也并不明显,“你不明白,我就是个……艺术品而已。”
楚喻天耸耸肩,“但艺术品至少有资格无条件受人仰望。你以前可从来不会在乎任何人对你的态度,你自己回想吧,以前你问我的问题,从来都是‘怎么摆脱某人的追求’,或者‘该死怎么又被人缠上了’,甚至自从叔叔走了以后,你连这些疑问都没有了。”
楚喻天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雷霆:“因为你已经站在大厦的顶峰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入你的眼,你看不上的人就再也没资格出现在你面前,更谈不上缠着你。”
雷霆笑了一声:“我没这样想过。你怎么和那些人都一样看我。”
楚喻天沉默了三秒,把雷霆看得有些发毛,终于道:“所以,你遇到了不这样看你的那个人?”
这次换成雷霆沉默了。
“……哈哈,Ceaser,其实你和那个小明星李枫的感情,我早就知道不会长久。因为他配不上你,你懂吗?我们这样的家庭,要么就是门当户对婚姻也是一种经济手段,要么,就要能给你足够多的情绪价值,多到能让你放弃人生,甚至可以——爱到去死的地步。”楚喻天身子前倾,用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醉醺醺地笑。
雷霆皱了皱眉,看着他不接话。
这话让他想起自己的父亲。为了把母亲拴在身边一生,好像疯了一样,明明是个铁腕的商人,可偏偏在这件事上,不要命似的投入。这和他教给自己的经商之道完全不符,但冥冥中却又很合理,合理到雷霆从未怀疑过父亲对母亲的爱。
他只是想不通什么才是真正正确的。因为学校教育教给他的爱,并不是这样。
楚喻天叹了口气,“如果你遇到了一个人,不把你当做艺术品,他把你当做一个人,那我觉得,也值得赌一把。因为我们这样的人,做‘人’的机会太少了,我们只是庞大资产的附属品而已,全天下的人看着我们,不是看着我们,而是看着我们背后的资产。他们崇拜的,也只是那些东西。”
他躺向背后的沙滩躺椅靠背,望着天空,冬日的天空很黑,黑得密不透风,寥落的星像是扎了针的漏洞。
“你知道吗,我以前和我妈在S省,我妈白天给人做美甲,下午给一家羊肉馆洗碗,晚上去纺纱厂做小时工,我放了学就推着小车在隔壁高中门口卖炸串,经常被油烟熏得一脸黑黄,但是那时候所有人看我的眼睛都是和谐的,我也从没觉得自己是‘异类’过。可是自从我认了亲生父亲,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他,那老头长得像个猩猩,拉着我的手死了,临死对三个在场律师立了遗嘱,把遗产都给我了。”
“多可笑,我压根没见过他,他把那么多钱都给我了?起初我以为人生好起来了,我差点没高兴地跳楼,我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法式庄园里花园里的女神像一脚踹倒了,像个疯子。”
雷霆笑了一声。
“但是你知道吗,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一双和谐的眼睛。他们看着我,嫉妒,羡慕,甚至仇恨,谄媚,我初中时特别喜欢一个姑娘,隔壁班的,扎高马尾,走路一甩一甩,嘴唇有点厚,一笑特别好看,但我后来找到她,她在一家公司做培训老师,我给她送花,送豪车,送各种她可能这辈子也没见过的珠宝,可她把我拒绝了。她说我已经不是我了,她不可能嫁给一个世界级的富豪,她只想要平静的日子。”
雷霆有些讶异:“你还会被拒绝?她为什么不同意?怎么可能。”
楚喻天转过脖子,似笑非笑地盯着雷霆看,“……看吧,我就说你和我本质上就不是一种人。你永远不会设想被拒绝,因为你从没被拒绝过。”
“……”雷霆看向地面,“呵。如果没有就好了。”
“看吧,你说的话是,‘如果没有就好了’,而不是‘是我的错’。”
雷霆思考了两秒,“这两者有区别?”
楚喻天乐了,坐起来,“你被你爹养成了个感情傻子啊,我的好哥们儿,我看你也别谈什么感情了,你还想让人家跟你好好说话?我告诉你一个终极方案,如果你有一天,能放下一切面子,尊严,还有你那千亿的资产,走到他面前告诉他,你很爱他,如果他不答应,那也是应该的,你绝不会纠缠,这样他就会好好和你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