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
可是卫晚岚似乎并没再听他说话。
脚步在离开众臣视线之后,变得异常飞快起来。
他因为跑得太快两侧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是风声,可是他连呼呼的风声也未察觉。
他虽没看到太医署,却仿佛已经置身在太医署内,似乎已经看到摄政王,躺在诊室的床榻上面缓缓苏醒,似乎也看到他在等自己,等待着彼此又一次相见。
以至于他狠狠摔了一跤。
宽袍广袖,脚踩衣摆。
卫晚岚摔在太医署门前,没有哭,用最快的速度爬了起来,甚至都没有顾及到自己被生生摔破个大洞的龙袍,依然往里面冲。吓得众医官药师等人魂不附体!
“皇上!您慢一些,皇上……”
“还不快给陛下拿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油!”
“皇上!”
卫晚岚哪还能听得进去?
他像道金影,掠至诊室门外,砰地一声将屋门推开,他目光锁定诊室的病床,却见到了床上空空如也。
他喉咙哽了哽,眉心却突突一跳:“他——摄政王他?”
……没有任何动静?
方太医苍白长眉抬起来,倏然颤声启唇,闪动着瞳仁:“已经,走了。”
卫晚岚:“!!!”
“陛下!”
“快给陛下掐人中!”
“陛下……陛下……”
因为听到坏消息,卫晚岚瞬间眼前一黑。
皇帝缓缓倒地,太医署立时混乱,所有医官皆不懂皇帝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大喜过望,导致的昏厥不醒。
古人与现代人之间用词认知皆产生了强烈差异。
摄政王走了,不是薨了。
薨才是死,走就是刚醒。
所以说,其实摄政王恢复了意识,然后他就很快地离开了啊……
***
初夏。
凉夜。紫宸殿。
寝宫里燃着助眠的安息香,龙床床顶从完成任务二起,就多了一面铜镜。
卫晚岚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梦里到处都是摄政王,到处都是摄政王与自己之间的影迹……
梦境分成了许多零碎的片段:
有时是摄政王在教他读书,摄政王念一句,自己跟着念一句,像牙牙学语,他有不会的句子,读不通顺,指尖刚触碰到苏靖之的手背,摄政王就像泡泡似的,霎时间就不见了。
手边就只剩书卷,书房只有他自己。
还有时——
是摄政王唤他卯时起床,他不要起,他躺着耍赖,跟摄政王闹脾气,闭着眼等待摄政王从龙榻上头捞起自己。
可是他没等着,苏靖之又不见了!
留下卫晩岚在龙床里哭着揉眼睛:“朕起,朕听话,朕起……”
梦境的尽头总是苏靖之的离开,一去便再也不会回来,而卫晩岚就在这反反复复的得到与失去中辗转徘徊,陷得太深,在梦魇里出也出不去。
“不要走,呜。”
“不要走,朕知道你对朕好了,朕不会再错怪你了,对不起摄政王,朕乖QAQ……”
卫晩岚把枕头哭得湿漉漉的。
浑身虚汗,睡衣跟被子也湿漉漉的。
这种醒不来的状态持续有快两天,久到让太医署的医官都快要束手无策、纷纷欲以死谢罪,他们诊断皇帝的脉象微弱紊乱又透着古怪,偏偏此前相似病例稀少,不足以让他们准确判断。
总觉得皇帝身体内部某些经络正在重组似的。
情志内伤,似乎也不至于改变整个身体的构造吧?
幸亏皇帝还有脉象。
对于摄政王那边,苏靖之醒来,躺在太医署宽阔的诊室床面,闻见了草药浓郁的苦涩气息,看到了房顶,并且还听见周围医官来来回回走路的声音……
四肢在逐渐恢复力量。
感知刚刚恢复时,他对一切的反应都非常敏锐。他蹙了蹙眉。然后再在众医官惊喜、诧异万分的目光当中,站起身,跌跌撞撞离开太医署,要找卫晚岚。
结果与卫晚岚堪堪错过,他去亲政典礼,卫晩岚往太医署找他。
再得到卫晚岚消息时,他已经晕倒在太医署,怎么喊都不起。
于是摄政王不准任何人碰卫晚岚,紧紧将卫晚岚抱回紫宸殿。
他也顾不上这时自己也还是病痛初愈,虚弱得很。依旧不舍昼夜地守着卫晚岚。怀抱里卫晚岚小小一只,在他失明的这段时间里,又瘦了许多,下巴尖尖。
苏靖之怜惜地触碰他的脸。
卫晚岚仍然没有反应。
哪怕再抱紧他,小晚都是唇角下撇,双眸紧闭。
皇帝任由摄政王给他灌水灌药,给他读书陪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