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晩岚当然连忙照做。
先安顿好苏靖之进屋。
竹椅就靠在主屋外头一个角落,椅子旁边是几块磨得光滑的石板,紧贴在墙边,上头有没擦洗干净的拙劣笔迹,看来老头老太太确实在村里教学,偶尔还会把孩童带到家里讲课。
卫晩岚就有种住在他班主任家里的错觉。
总觉得这老太太说话做事的风格像他老师,有莫名的威严感,令人信服。
卢家庭院挺小,卢老太太足矣晒着太阳巡视四周,更让卫晩岚有被监考老师盯着的感觉,如芒在背极了。
卫晩岚给苏靖之烧点水处理伤口。
哪料想,光是烧火就起了满厨房的烟,白净的脸蛋熏成一小花猫,愣是没生起半簇火苗。
老太太也不管,安安静静地坐着看,反正厨房是石头垒的,没什么可燃物。
但小屋里那浑身是伤的男子又躺不住了。
似乎是闻到烟气,立即摸着墙壁去寻找小姑娘,依旧是跌跌撞撞,找到就一边安慰一边还指导他点火,男子的嗓音哑极了,可无论再虚弱也要管那个小姑娘,不停小晚小晚地唤着。
两个人你教我学折腾半天,混乱场面这才堪堪稳住。
“咳……咳咳咳……咳——”
卫晩岚咳嗽着朝老太太露头,不得不承认自己除了兄妹那桩,其实又对老太太说了谎话。
“婆婆,我其实不会做饭不会生火,不过我刚才学会了。”
卫晩岚红着脸道。
然后小声补充几句,带着不惹人嫌的讨好:
“我也不会做农活!但我也会好好学的!勤劳这句话是真的!”
“呛着您了吧?”
“一会儿给婆婆烧水泡点茶,我们水快烧好了。”
卢老太太敲着膝盖微微点头。
她面上根本瞧不出是否满意,但心里却把大家小姐与贵公子私定终身的戏码,完全给两人坐实了。
小晚没什么心眼子,单纯得像张白纸,她家郎君护她护得紧,两情相悦,不像谁骗了谁。
卢老太太越发觉得自己做了桩成人之美的好事。
只是年纪大些,观察敏锐,明显能看出她男人是在硬撑着。提点卫晩岚道:
“我不喝水,你们该治伤治伤,家中也有常备的药粉,小屋里有我那在洛阳求学的儿子的衣服,内衣是崭新的。若是再治不好,我家老头子不多时从书院回来,他认识村里的大夫。”
卫晩岚连忙点头。
拿好药,抱起水盆进小屋,又将苏靖之带回去躺着。苏靖之有未干的血还有迸裂的伤口,以至于血迹滴滴答答流淌了一路,卫晩岚边走边擦干净。
门一关。屋里暗下来。
他给摄政王解衣服,行动时脸再度红热,碰到苏靖之的伤,血痂将衣料跟皮肉粘连住,维持了暂时不流血的平衡。
但这样肯定不行,他必须得把衣服跟身体剥离,伤口才能稳妥地长住。
——脱掉衣服牵动伤口时,会疼么?
卫晩岚的手在打颤。
他害怕看到摄政王抿唇或者皱眉时候的模样,因为他会觉得难受。
又因为苏靖之现在看不见自己,而他能够直视打量对方,卫晩岚捕捉到苏靖之所有表情,心头那种酸楚感更加明显。
此时苏靖之已经不再说话。任由卫晩岚摆弄。他情况诚然如卢老太太所料,他就是在强撑着。
强撑着站起身,强撑着陪伴小晚烧水取药……
强撑着只为卫晩岚不那么害怕,不会觉得在陌生的环境孤独无助。
可苏靖之的眼前是一片再也散不开的漆黑,他确实浑身在痛,也很疲倦了。他不动弹。把眼睛合住,别的无暇应付,他想休息片刻,也算是给卫晩岚一个机会,方便卫晩岚操作。
卫晩岚很默契地体贴他。
当真是乖得不得了,小晚怕自己觉得折腾,给他时间先睡一阵,容他体力暂且恢复。
这阵小憩苏靖之很受用。
并且在休息的那会儿,偶尔听见水声。是卫晩岚帕子投进水里,拧干后轻轻按在伤口,这样水分就会软化那些凝固住的血痂,他可以一层一层将濡湿的衣服揭开,最大化减少痛苦。
卫晩岚做这些事时很细致,帕子按住伤口时,他拿捏着力道,轻得好像是羽毛拂过。
而苏靖之只觉得自己这具躯体,虽说早已被奇毒侵袭,但在缓缓恢复气力,因为小笨蛋的细心还有耐心,他外衣中衣都被卫晩岚脱掉了。
他闭着眼。
小晚的手指抚过他的新伤旧伤,抽泣着给自己撒药粉。
药粉撒在伤口里,吸走水分跟血渍,凉飕飕的。卢家的药粉品质不错,伤口经过处理不会化脓逐渐敛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