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竞争,很平常,很合理,长辈们选定的任务难度对于二人来说也远没到要命的程度,大家只当这是一次普通比试,谁都没太放在心上,包括楚听雪本人。
在楚听雪离山时,见桃像往常一样送他到山脚,安顿楚听雪一切小心,楚听雪则像以往无数次一般哈哈笑着,回她一句不着调的:
“放心吧,我是谁?天下第一!”
他朝见桃挥挥手算作告别,走出几步后,却又突然折返回来抱了她一下。
他当真藏了个天大的秘密,一个人憋着实在难受,此时此刻,终于忍不住同她说:
“等我回来,给你个大惊喜。”
“好。”
见桃弯唇笑了。
她保护着他的小秘密,看着她的少年郎消失在春日的晨光里。
可谁也没想到,那日,那人这一走,便再没能回来。
晨光中的回眸一笑竟是此生最后一眼,楚听雪死了,见桃连他的尸体都没能见到。
听到那消息的那一刻,见桃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和灵魂都被人抽了去,她像一具行走的尸体,听不清身边人说的话,也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最后,她去了楚听雪送给她的那片桃林。
的确如他当年所说,这片桃林自那年开放之后,就再未败过。它们陪了她很久,他也陪了她很久,如今桃花依旧盛放,当年在桃花下冲她笑的人,却已不在了。
见桃又进了楚听雪为她搭出的小院。
在少年离开之后,她闯进了少年为她准备的秘密中。
她看见床榻上放着大红色的嫁衣与金黄凤冠,那凤冠做得粗糙,一看就是出自一个笨手笨脚的新手工匠。
再拎起那件嫁衣,上边的金线针脚乱糟糟,凤凰被他绣的像一只飞翔的野鸡,见桃看着看着就笑了。她抱着那件嫁衣,明明是笑着的,心却越来越痛,最后,视线愈发模糊,汇聚成两滴泪砸落在衣料,洇出两块深色的痕迹。
见桃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了。
她眼睛痛,嗓子痛,心痛,浑身都在痛。
她流了一夜的泪,后来泪干了,流出眼眶的变成了血。
伤极痛极,一夜白头。
所以,爱到底是什么呢?
“爱能让一个人变得强大,变得完整。爱一个人,那人便是你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正因如此,那人若是离去,就会生生扒下你一片血肉。”
“……”
听着这话,萧澜启沉思片刻:
“若你早知是这种结局,当年,可还会选择爱他?”
见桃微微一愣,而后轻笑一声:
“爱他,哪里是我能选择的事?别说早知,就是让我现在回到他说他心悦我的那一日,我也会像年少时那样,毫不犹豫地点头。看透些吧,世事向来无常,人不能预知或改变未来,我们能做的,只有珍惜眼前人啊。好好握紧眼下每分每秒,因为,说不定下一秒便是永别,不要留遗憾,不要等爱的人离开了,再去想未来得及同他说、同他做的一切。”
“那个……”
见桃说完这话后,旁侧突然插进来一道声音。
元曦的脸色苍白,他望着见桃,问:
“离开,是什么意思?”
见桃微微一愣:
“嗯?”
“你说,楚听雪离开了?是……”
元曦不敢说那个字,他声音很轻很轻:
“是……死了吗?”
见桃眸里染上一丝怜惜。
她点点头:
“他很早就离开了。”
“我不信!”
元曦慌乱地反驳着:
“他说他是天下第一,他不会死!没人告诉我他死了!我还有东西没有还给他!”
说着,元曦从自己的小兜里摸出那颗宝贝的鹅卵石,像是想证明什么似的展示给见桃看。
见桃抬手摸摸他的发顶,算作安慰:
“我也不想信,可小家伙,他确确实实已经离开很久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但还请你放心,你的灵魂一定没有被他拿走,至于这个‘法器’……我代他送给你,好不好?”
“……”
元曦捧着那颗鹅卵石,缓缓蜷起手指,后退两步。
他看着见桃,一双大眼睛逐渐蒙上一层水雾。
最终,他呜咽一声,化回一只纯白色的小狐狸,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小院。
待他走后,落烧打了个哈欠:
“听了半天,原来这还有个傻的。楚听雪都没了百余年了,他竟今日才知道?怎么没人告诉他?真是有一个算一个的混蛋。”
见桃微微弯起唇,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大概是因为,那双眼睛太单纯真诚了,叫人不忍心用残忍真相戳破他的坚持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