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帝君都不曾教过他的道理。
帝君明面上温和有礼,对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和善样子,但江闲能看到帝君笑脸下隐藏着的如冰山一般不可撼动的内心。
帝君不会教他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帝君只会来监督他的课业,辅导他剑术,连慰问都只是随口一说,表面上看着在意,实际上帝君对他和善只是帝君遵守作为帝君基本的礼仪——要和善待人。
比起帝君,老道士更像是他的人生恩师。
江闲没舍得告别老道士。
他知道,这一别是永别了。
凡人寿命有限,老道士已是耄耋之年,对凡人来说已是生命的极限,他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老道士了。
还是老道士看出江闲舍不得他,笑着把江闲带出了屋。
老道士专门给江闲看了眼自己藏在心口处的玄清花钱吊坠,上面挂着的,正是他赠予老道士玄清花钱。
江闲看到玄清花钱被老道士用一根细麻绳穿起,挂在脖间,心里一阵暖流涌过,眼眶发酸,似有泪要夺眶而出。
江闲终是忍不住,眼角滑落一滴清泪,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来:“师父,我离去后您要好好的,二师兄顽劣成性,老是气到您,但他本性是好的,您不必对他大动肝火,生气易伤身,您这岁数经不起受气了。”
“你们师兄弟几个每个人的性子为师都摸得透透的。”老道士拍了下江闲的肩膀,“特别是你,小鹤,你是个好孩子,就是平日里话少了些,为师知道你和你的几个师兄弟都合不来,看你一个人独来独往心里总不是滋味。不过为师瞧你与九霄走得近,这说来奇怪,也不知九霄那个活跃的性子是怎么和你成为好友的,九霄是个好孩子,不过昨日九霄也同为师说他要离开了,唉,今后你们若是能再见……不,我们道家讲究的就是一个缘字,有缘自会相逢,你定要好好珍惜九霄这个朋友。”
“九霄要离开了?”江闲诧异地瞪大眼,“我怎么不知?”
老道士闻言一顿,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你与九霄走得近,为师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没想到你还不知?”
江闲觉心中苦涩,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微蹙眉头:“我不知……”
谢九霄为何隐瞒他?
是怕分别太过难受吗?
江闲摇头:“无妨,我待会儿回去问问九霄。”
“你愿说话那就是好的。”老道士拍了拍江闲的手背,“年轻人要多交流,九霄不是个恶人,是好沟通的。”
“我知道。”
谢九霄与他从未起过冲突,他们心有灵犀,他自是知道。
老道士拿起地上那一堆祈福用具:“那为师先下山去了,小鹤要离去嶷玉山那就离去吧,离别多忧愁,为师也不想看小鹤你难过,就不为你饯行了。”
江闲看着老道士步履蹒跚的背影,老道士前往的地方有万家灯火,不会孤寂。
他目送着老道士离开后,他才离去。
夜风吹着他的额发,他的额发凌乱,道观里的人几乎都下山去看打铁花表演,如今只有他和谢九霄还留在道观中。
四下无人,心中是无尽的凄凉。
现在是他离开的最好时机。
悄悄地来,悄悄地离开。
人生在尘世间,世间人来人往,有无数人擦肩而过,老道士与他终归是过客。
不过能在人世间相遇,那就说明他们的命运中有缘。
他会把老道士记在心里。
……
江闲与老道士道别后,心情畅快了不少,心头的郁结解开了。
他给老道士的玄清花钱虽不能让老道士延年益寿,但能佑老道士善终。
这是他作为仙君,能为他在人界的师父做的最后一件事。
江闲回到屋,推开门。
屋里面黑灯瞎火的,没有半点光亮,他甚至都找不到谢九霄人在哪儿。
但他知道谢九霄在屋里。
“怎么不点蜡烛?”
谢九霄没有回应。
江闲摸索着墙壁,循着记忆走到桌子边,伸手摸到了桌子上的那半截蜡烛,是昨夜点剩下的蜡烛。
他和谢九霄要离开了,秉承着节俭不浪费的原则,他想将剩下的半支蜡烛点完。
江闲察觉到了身侧有一道气息靠近,不过他没有紧绷着神经。
因为屋内只有他和谢九霄二人,除去他,只能是谢九霄在他身侧了。
江闲握着半截蜡烛,对着向他靠近的黑影道:“方才在问你怎么不点蜡烛,不点蜡烛就算了,怎么还不出声?”
他一转过头,唇上传来绵软的触感,似是有温热的唇贴了上来,与他微凉的薄唇紧贴。
他握着半支蜡烛的手被一只带着薄薄剑茧的手掌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