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又唤道:“小道长。”
别叫了。
别叫了……
这道声音他似乎听了千百次,这声称呼他也听了千百次。
他以前是当过道士的,但从未有人叫过他小道长,可潜意识里,他认为这个称呼是属于他的,专属于某个人对他的称呼,旁人都是不可以唤他小道长。
这是谁对他的称呼?
江闲越是回想越是痛楚。
他瞳孔涣散,在即将触及真相之时,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太阳穴处的青筋暴起,唇色发白,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是谁。
到底是谁。
江闲强忍着头传来的刺痛感,他迫切地想知道眼前之人是谁,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颤抖着嘴唇,艰难开口道:“你……是谁。”
眼前之人叹了一声。
“我的小道长啊……”
江闲的手不听他的使唤,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剑已刺入了眼前之人的胸膛。
不偏不倚,正中心脏,一片血红,充斥了他整个画面。
眼前之人的嘴角依旧含笑,眉眼越来越温柔,眼里全都是他,没有偏移分毫,他甚至能看到眼中他的倒影。
可眼前之人的嘴角溢出了鲜血,如刺深深刺穿了他的心脏。
明明受伤的是眼前之人,为何他的心脏会发疼?
江闲听到自己的声音再次响起。
冷冰冰的,像没有感情的傀儡。
“你理应被诛杀。”
不对,这样不对。
为什么要说出如此伤人的话语?
你不应该这么做。
眼前之人用手掌硬生生地从胸膛处拔出江闲的剑,五指被剑刃划破,血肉模糊,可他没发出一声闷哼。
他凑到江闲的身侧,他想触碰江闲,可他沾上血的手怕弄脏江闲。
入了迷,虚虚地描绘着江闲的样貌轮廓,要将江闲深深刻入脑海里,不舍忘却,不敢忘却。
最后他再留恋也没办法再多看一眼江闲。
他因为失血过多,温柔似水的眼睛变得涣散无光,彻底失去了焦距,如无依无靠的树叶,往后倒去。
声音如风,回响在龙之谷中。
虚无缥缈,触及不到。
“你是我的小道长啊。”
江闲脚下的悬崖随着这道声音,开始四分五裂,坚硬的岩石碎成了粉末。
他也同其坠入深渊。
失重感传来。
那人……跌落悬崖之时也是这样吗?
江闲觉头晕目眩,气血上涌,身体越来越轻。
一道龙吟声从遥远之处传来。
……
江闲再次从睡梦中惊醒。
他猛然坐起身来,紧紧攥紧身下的稻草。
心脏狂跳,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他惊慌地看了一眼四周。
桃花仙君还在角落抱着一团的稻草呼呼大睡,不知是在做些什么美梦,嘴里也不停念叨着:“美人你叫小桃啊……真是巧,跟我一个姓,嘿嘿……不知小桃姑娘可愿与我结识……嘿嘿,小桃,我请你喝酒如何……小桃,你别走啊小桃……”
看来桃花仙君又梦到了他的红颜知己。
江闲松了一口气。
他朝身侧看去,常善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了一团,一手抓着身下的稻草,闭着眼,胸膛缓慢起伏,能听到他鼻间微弱的呼吸声,是在睡觉。
江闲彻底放下了悬着的心。
他现在是领了帝君指派的任务,身处于苗疆国的边境,常家村内。他昨日诛杀了一个魔族,今日要去苗疆国主城,找到出逃的蛇妖,将其就地诛杀。
至于他方才所做的噩梦……
只是一个梦,只是梦。
不是现实中发生的事,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江闲再三确认他所认识的一众人里没有喜欢穿黑衣服的之后才放宽心。
桃花仙君还没醒,在江闲身侧的常善听到江闲翻身的声音倒是先醒了。
常善闷哼了一声,转转悠悠地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朦胧的眼,看向江闲,嗓音也是刚睡醒的黏糊:“仙君哥哥已经醒了吗?要去苗疆国……现在走吗?”
常善的话一下把江闲在梦境中受到的惊慌打散了,江闲没去想梦境之事了,而是站了起来,把凌乱的头发打理了一下。
“不着急。”
他对着常善道:“还困吗?你可以再睡会儿。”
毕竟他看桃花仙君睡得正香,没有半点想动的样子。
桃花仙君这人不睡到自然醒是起不来的。
现在还早,晚点再去苗疆国主城也行。
常善一消心头的睡意,跟着江闲站起身来:“仙君哥哥这是要出去?”
江闲被闷在这狭小不透风的屋子里一晚上,再加上梦境带来的压迫感,现在正郁结于心,想趁着桃花还没醒,出去呼吸新鲜空气,顺带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