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谁不知道,卜巫大人是时巫族长时墨尔的老丈人,得罪不起。
可惜这种默认的规矩对于郁宸没有用,他在野草中生长,早就养成了睚眦必报的性格,时墨尔不在意自然不知道,等知道了,已经来不及了。
待宴会结束,卜巫大人的幼子都没有回来。
他们寻遍了整个城堡,包括肮脏散发着粪便臭味的马厩和油烟味浓重的厨房,最后打开了郁宸睡的地下室,看见一名瘦高阴柔,脸色苍白的少年,正仰面躺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中央,手里把玩着一颗染着血、蚕豆形状的脏器,看见有人来了也不紧张,不慌不忙一抬手,将脏器扔在了地上,然后慢悠悠地,用掺杂着几分嘲弄的语气说道:“时巫大人,您怎么来了?”
那幼子的肾,被掏出来了一个。
时墨尔震怒,他愤怒的不是郁宸的所作所为,而是他和异徒女性的事毫无准备地、彻底曝光在老丈人面前了。
他要用郁宸的死亡,来平息卜巫的怒火。
然而天不遂人愿,时墨尔失败了。
因为良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攻打进来。
五冥城中,良城的普通人最多,异徒稀少,他们害怕异徒,最不恐惧的,反而是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巫者,他们凭借天然的优势,竟想要霸占巫冥。
“区区良城,还想攻打我们?”
当时的巫冥城城主嗤笑一声,说道:“简直痴人说梦。”
三日后,他派出去巫者的头颅被良城将领挂在旗杆上,鲜血伴随着发丝,随风摇曳。
他这才大惊失色。
……
整个巫冥城都敲响着丧钟。
时墨尔生时衣冠楚楚,死后却被装扮成了乞丐,满面尘埃淤泥,衣着破烂不堪,他躺在杂乱的稻草上,除了腐臭,还散发着一股霉味。
“时巫大人。”郁宸惋惜道:“没能看您最后一眼,就过世了呢。”
时墨尔在世时,从不允许自己称他为父亲。
好似不这么唤他,血缘关系就消失了似的。
“真可惜。”郁宸托着下巴,轻柔地说道:“没能亲眼见到吾恢复视觉的样子,没能看到我走路,也没能在最后一刻,亲自让吾为您送终。”
时墨尔是睁着眼睛死去的,服侍的婢女为他强行按下了眼皮,所以遗容显得格外渗人扭曲,幸好此时是冬季,倘若夏日,早就腐烂不堪,恶臭连连了。
郁宸也不喜欢这种味道,一会儿回去还要见小花,万一被闻出来了怎么办?
于是欣赏不到半刻,便捂着鼻子让人抬走了。
侍从问他葬在哪里,郁宸笑眯眯地回答:“乱葬岗吧,时巫大人最注重家族利益,总喜欢照顾自家人,跟卜巫大人葬在一起,难道不是他毕生的梦想吗?”
侍从们抬着时墨尔的棺材远去。
郁宸本漫不经心的神情,便也稍许恍惚了一下。
他还记得那日的场景,卜巫大人的幼子伦茨闯进了昏暗的地下室,短刀上淌着血,幼子的嘴角擒着一抹古怪的微笑问道:“哥哥,提瑟姐姐说男人的腰子跟女人长的不一样,我能看看你的腰子长什么样吗?”
郁宸早听说过最近服侍卜巫大人的女婢一个接一个失踪了,提瑟就是其中之一。
于是问道:“你刀上的血是什么血?”
“当然是人的血啊,不然有什么意思……”伦茨理所当然地回答着,一边又催促道:“哥哥,让我看看腰子好不好?”
郁宸淡淡道:“这种东西直接给你看,是会死人的。”
“那又怎样?”伦茨举起刀,眸里散发着凶光:“我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巫冥城严苛的等级制度,意味着下位者一定具有服从性。
“好啊。”郁宸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温温柔柔道:“这么想看,那就看个够。”
郁宸便拿出伦茨的肾脏,放到了他的面前,好让他一次性看个够。
可惜幼子总归是幼子,有着天真的残忍,却无法承担后果,等到自己的肾脏真正血淋淋地摆在面前,收到惊吓的伦茨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如果那时候的时墨尔问一问自己,为什么要拿出伦茨的脏器,说不定还会留个全尸吧。
毕竟乱葬岗有狼,他的老丈人,早就只剩下一包骨头了。
第139章
送走时墨尔尸体郁宸询问一旁的迷途,时莘近况如何。
迷途道:“不总待在房里了,有时还会出来走走。”
“是吗。”郁宸沉吟不置可否。
时莘是时巫一族的幺儿,在他与时墨尔闹僵那段时间,也就五六岁的年纪当初残留下的一群贵族为时莘讨饶求得一命对于郁宸来说,时莘只要不惹是生非,便可安稳地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