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砚城志卷四)(25)

他面露难色,左右为难,陈四劝得更殷勤。

「走吧,就当给我一个面子。」

就这么又请又哄的,王欣被带往几条街道外,一间三房一照壁的宅子,不论是照壁的石砌勒脚、刷得粉白的壁心,或是庭院里铺着五蝠捧寿的青石,处处都讲究,还有模样俏丽的年轻女子们走动,全是这家丫鬟。

宅子里宾客约有六、七个,身旁都各有两个丫鬟伺候。

他们有的穿着华丽、有的穿着简便,相同的是个个都面带笑容,友善而亲切。看态度、听言语彼此熟识,只有他一个是生面孔。

陈四对众人介绍,大伙儿都笑着招呼,丫鬟们一起屈膝为礼。

「王老板好。」

「啊,原来,小陈馆子的鲜菌就是跟您店里买的,我吃过几回,真是鲜得我差点连舌头都吞掉。」

「真羡慕,我还没这口福呢!」

「王老板快请上座。」

众人热情迎接,来到客厅里围着圆桌坐下,把主位旁的位子让给他,最好看的两个丫鬟靠过来伺候。

豪宅主人是个中年男人,体态瘦削,穿着浓浓墨绿色的衣裳,没有让丫鬟动手,而是亲自倒茶,脸上笑意盎然。

「久闻王老板大名,今天您能光临寒舍,实在是我等的荣幸。」

主人徐声说道,倒入杯中的热茶飘散着说不出的香味。

「来,请用茶。」

「多谢。」

王欣喝了一口,讶异茶汤滋味意外的甘美,不论鼻端或舌尖,都萦绕着茶汤的芬芳,就连他最富贵时尝过的好茶,也比不上万分之一,还令他原先的疲倦与干渴都消失,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

再加上众人左一句王老板、右一句王老板,敬重又有礼,热情得让他遗忘这阵子受的冷脸,他彷彿回到意气风发,人人争相讨好,拜托他收购或贩售菇菌的昔日。

「我姓吕,单名一个登,喜欢结交朋友,到家里喝茶谈天,承蒙大家不弃,每旬的第一天都到我家相聚,大家都是老面孔,今日有王老板加入,真是一大喜事。」

主人声音低沈好听,说话时有歌唱般的音律。

王欣一边喝茶,一边听着,觉得有些晕晕然,全身上下、从里到外说不出的舒服。

「今天该轮到谁说了?」

吕登问道。

有个穿油布衣袍的男人开口:

「我。」

人们的视线都望向他,王欣也不例外。

「你有什么事要分享?」

众人一致问,连丫鬟也一起说着,声音在屋宇中回荡。

「我姓简,名益,是上回才来参加的。」

他说得仔细,娓娓道来。

「今天,我决定说出自己的事。

我专卖梳篦,挑着担子走街窜巷,用过我家梳篦的,都会再光顾,所以生意不错,娶妻生子后,还有一笔不少积蓄,日子过得舒适。

但是,去年初冬时,我遇到一件事。

有个女人长得很艳丽,在街角开了间茶铺,虽不接待女客,但每日都客满,没有座位的男人们在旁站着,也不肯走。

她跟我买梳子,请我喝一杯热水。说也奇怪,热水经过她的手,就变成香喷喷的茶,我被迷住,从此每日都去喝,连生意都不做了。

妻子哭着骂我,我无动于衷。

孩子哭着求我,我置若罔闻。

只要想起,那女人身上的花香,我就被魅惑,非要去茶铺见她。最后,妻子哭着来拉我,用力到把衣衫扯破,质问我,明明说过只爱她一人,永远不会离开她。

但,我一心只有那女人,就对妻子说:『不,我爱的是她。』

那天之后,我不知怎么醒了,杯子里的茶,变回无味的水。

想到对妻子失言,我连忙赶回家,却不见妻子与孩子,看桌上的字条,才知道她对我死心,连孩子也带走。」

听见妻离子散的惨况,王欣心有戚戚焉。

不同于简益,他还要照顾儿女,笨拙得焦头烂额。

「简兄辛苦了。」

吕登点头,面露同情。

「说来,都是那人的错。」

他说。

在座的宾客,除了王欣外都赞同。

「是啊!」

「唉,被那人祸害了。」

「跟我们一样呢。」

王欣听得迷糊。

「那人?」他很困惑。

吕登点头,很肯定的说:

「是啊,那人。」

带他来的陈四补充:

「就是木府里的那人。」

木府?

王欣愣愣的手脚一颤,脑中闪过警觉。

木府的主人,就是砚城的主人。

历代的主人都很年轻,如今在木府里的,是个语音清脆,模样彷彿十六岁的少女,神情举止带着一分稚气。

他们所指的,不就是……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甘美的茶汤在他体内流淌、渗透,内外相乘的力量,让警觉淡去,他的瞳眸无神,茫茫然跟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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