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率先说道。
鬼也要有伴,嬉娘不是来诈财,她就放下心来,尽心克尽孝道。
如她先前跟丈夫说的,坟冢冷寂,嬉娘是为他们尽孝,即便是精怪,姜家也不能苛待。
老鬼泪眼蒙矓,因长媳的大度,惭愧的点了点头,再环顾狼狈的众人,还有泪水未干的孙子与孙儿,老脸挂不住。
「我不会再回来了。」
他承诺。
有了保证,姜家人松了口气,从此不用再提心吊胆,有的笑了,也有的哭了。
「欸欸,小事解决了,该来说说大事。」
信妖敲敲桌子,吸引众人注意,确认屋里每双眼都看来,才慢条斯理的说:
「姑娘即将成亲,会用你家婚轿队,你们可得仔细点,务必准备万全。」
听见有这等光荣的事,姜家人欢喜不已,连姜仕也笑了,嬉娘与有荣焉,灰白的衣衫变回艳艳绿色。
交代完要事,黑龙与见红起身,往外走去。
信妖接受姜家人的千恩万谢,过了半晌才踏出姜家,赶忙跑步跟上来。
「臭泥鳅,别走这么快!」
他喘了几口气。
黑龙置若罔闻,看都不看一眼。
还是见红有礼,回眸笑了笑,为情人的无礼抱歉。
这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归功于她。知道鬼与蜥都有情,她为姜家解难,成全非人,婚轿铺安定,之后姑娘的婚礼才能顺利进行。
信妖也懂,大言不惭的说道:
「见红,我们真有默契。」
他亦步亦趋,走在两人身后,乐得笑咪咪。
「我们都晓得,姑娘有婚事要筹备,为了不破坏她的兴致,我们没去麻烦她,一起就把事情处理妥当,配合得很好。」
「谁跟你有默契?」
黑龙冷言冷语,比冬季寒风刺骨。
信妖摇头晃脑:
「以后啊,就管你叫醋泥鳅。」
黑龙隐忍不发,牵握爱侣的手,走得更快了些。
「慢点慢点,我们……」
本想加快脚步的信妖,陡然停下,疑惑的抬起一只脚,察看深褐的鞋底。
怪了,他明明感觉到,鞋底痒痒的。
像某些东西,埋在砖下泥中,冒出无形的芽,虽然很小但很密集,顶磨得他贴地的鞋都发痒,仔细察看却又什么都看不着。
会是什么呢?
是植物?
是动物?
是人?
还是非人?
或是什么他猜不明,不只在砚城里,也在他心中种下,偷偷生根,除不尽、拔不完的东西?
还没琢磨清楚,抬头看见黑龙已经走得快不见影了,他连忙追上去,务求赶在前头,先回木府向姑娘邀功去。
唉啊,筹备婚礼要做的事情可多了,他肯定会很忙,得要专心才是!
信妖逐渐远去。
他原本踏的那块砖,轻而又轻的抖了抖。
黑黏黏的液体,从砖缝挤出,小得看不见,在现踪瞬间,就蒸腾于空气中,没有人察觉。
砚城里,人与非人如常走动。
姑娘的婚讯传开了。
肆 纳福
砚城里有个人,名唤王欣,原本是个专卖鲜菇野菌的商人。
他开的价格好,人们采到菇菌,总先送到他的商铺,让他挑走最鲜嫩可口的上等货,其余的次货才往别家送,如此一来,他自然总有最好的蕈菇。
经过烹调的菇菌滋味可口,偏好此物的饕客不少。
酒楼里缺不了这样食材,都抢着跟王欣买货,招揽客人时,只要说一声:店里用的可是王家的菇蕈。当晚总能生意兴隆,客似云来。
因为如此,王欣很是富有,不论店铺或住家都装饰得富丽堂皇,娶了美貌妻子,有一双儿女,过着让旁人艷羡的生活。
但是,今年开春时,砚城里的人与非人们流传着一件怪事,据说城外牧羊的苏家四口人,被一种真菌寄宿入体,个个只剩人的外形,内里都被菌丝占据。
事情听来骇人,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但不久后又听说,木府里的左手香派人去取了一些,预备用虫子来培植,才知道那种真菌冬季时会找动物当宿主,然后缓慢蚕食,直到夏季时死去的宿主虽然外形不变,但其实已经成了植物。
这种真菌希罕珍贵,吃了后特别滋补,是难得的药材。
得知此事的王欣,好几日睡不着觉。
他翻来覆去的想,卖菇菌的利润不错,但是卖药材的利润肯定高上好几倍,更何况是珍贵的药材?
虽说,培养这种真菌会有风险,说不定会落得像是苏家人那般下场,但是富贵险中求,哪有没半点风险的生意呢?
打定主意后,王欣找了个日子,跟妻子说要去收货,实际上却是避开常走的路径,走冷僻的小巷,偷偷去了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