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砚城志卷三)(32)

是她吗?

黑龙心神紊乱,狂喜难熄。

之前有多么心痛,这时就有多么欣喜。

是她吗?

这些红色的鳞。

是她回来了?

她回到他身边了?

潭水因为黑龙的喜悦,翻腾得象是滚沸一般。

可是,为什么只有鳞?

她呢?

焦急的左看右看,都看不见那艳红带金的身影。

她如果回来,怎么会没有来到他身边?是什么人、什么事绊住了她?他有那么多话要跟她说,放眼砚城,有什么人、什么事胆敢阻碍他跟她之间?

对,他想到了!

一定是姑娘!

那个令人生厌,看似无害,甚至带着一丝稚气的小女孩,只有她这么爱管闲事,也只有她有能耐,能阻挡他跟梦魂中的艳红带金身影相会!

黑龙飞腾破水,化作人形,用最快的速度往木府奔去。

他收紧身上的药布,覆盖摩擦出的伤,知道她看了那些伤,会很伤心很伤心。他不要她再伤心,再也不要、再也不要。

走得这么凌乱仓促,什么都不顾及,谁都挡不住他。

谁能挡得住一心一意的龙神呢?

他比风还要快。

就算没有姑娘的召唤,他也擅自闯过灰衣人守卫的石牌坊,踏进木府里飞奔,执意要向姑娘讨要那个,他在好多日夜里始终惦念的红鲤鱼。

这次,姑娘要什么,他全部给!

都拿去、都拿去,他只要红鲤鱼回来。

信妖看见黑龙奔来,脸色从纸的米色,褪得象是雪那样苍白。

“泥鳅!你怎么来了?姑娘没有找你。上次我看到你的伤都——啊啊啊,不要跑得这么快啊——”

纸片黏在他肩上,缠住就不放,在他耳边嘎啦嘎啦吵个没完。

“你要去哪里?啊,那里是药楼啦、那是放钥匙的地方、那是花园、那里是天井、那里是庭园、那里那里那里那里我我我我我我也不知道那里是哪里啊啊啊啊啊啊!”

太吵了,又甩不掉,但是他没空停下来,他要见红鲤鱼。

“不行,臭泥鳅、笨泥鳅,不能进去大厅,”信妖喊得很大声,语音惊恐,落地抓住砖石固定,用尽力气拖住黑龙的冲劲。“不可以,不可以!姑娘在休息,绝对不可以去打扰!”

他不肯听,知道姑娘在大厅,就执意要进去,迫不及待。

信妖拖不住,连地上的砖都一路被掀开,抓耙出一道歪七扭八的无砖路,在景致美轮美奂的木府里,显得格外突兀。

大厅的门,有一层结界,但是被他轻易就一撞而开,他踏入大厅,望见躺卧在雷刚怀里的姑娘,双眼再急速搜寻,扫过褪色的墙、褪色的砖、褪色的桌、褪色的椅,却没有看见艳红带金的身影。

信妖滚进大厅,还在嘎啦嘎啦的叫,声音却变得很小。

“姑娘病得很重,不可以去打扰啦——”

“她在哪里?”他劈头就问。

为什么看不见?是姑娘把她藏起来了吗?

“不要藏住她,让我看见她!快!”他大步上前,逼得很近,直到雷刚神色严凛的伸出一指。

“别动!”

只是个人——不,只是个鬼,怎么能阻止他?

但,不可置信的是他竟真的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力量?

他是堂堂龙神,雷刚只是个鬼,为什么能够阻止他?这力量是来自姑娘,还是雷刚本身?有什么玄怪之处?

这不重要!

“她在哪里?”这才重要。

姑娘睁开双眼,竟跟大厅的墙、砖、桌、椅一样,都褪色了,甚至褪得更多。

“我没有要你来。”脆脆的语音,比往昔严厉。

“她在哪里?”他只关心这件事。

“谁在哪里?”

他浓眉紧拧。“不要再跟我玩游戏!”

“谁跟你玩游戏?”

该死!

懒于口舌之争,他松开药布,抛出一枚红鳞。这是证据,有了证据即使是狡诈的姑娘能不能否认。

红鳞被雷刚接住,摊开掌就在掌心泛着红,没有靠到姑娘脸旁,清丽的容颜比冬季的花更憔悴。

“你是睡得太久,连眼睛都睡坏了吗?”她罕见的没有戏弄他,指着那片鳞,轻喘几口气,才能再说:“这不是鱼鳞,是蛇鳞。”

他全身僵硬,药布全都松开,珍藏的红鳞都落下,在脚边铺开一圈,像柔软的、难以挣脱的绳——不,是蛇!

真的是蛇鳞,红色的蛇,不是红鲤鱼的鳞!

他盲目得可笑,堂堂龙神竟连蛇鳞跟鱼鳞都分辨不出,还急匆匆的赶来要人,脸都丢光了。

只是,神魂都不在了,脸面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人死了就死了,你还要念什么?”姑娘的语音冷淡,象是冰锥似的,戳进他没有防备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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