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裴怀川他们还没来,林落和男童便一起打水擦着屋中桌案上的灰,顺带交换了姓名。
林落知道了男童原来名叫娄睿,今年十一岁,生于一个秀才家。
他生来娘就难产而亡,所以从小被秀才爹拉扯长大,无事就跟着秀才爹饱读诗书,只是随着他越长越大,大家都说他和那秀才长得是一点都不像,那秀才气急败坏,便在前年与他断绝了关系,将他赶出了门,叫他再也别回来。
这身世听得林落是唏嘘不已,更多是心疼他小小年纪便出来独自生活。
还好他方才没让娄睿离开。
只是……
“你自小就识字?”
“嗯,我阿父是秀才。”
“秀才……是什么?”
虽说在姜国游历许久,但毕竟常常远离人烟,所以林落对此地许多事还是不太清楚。
“在姜国半载,茑茑竟不知姜国选官制度吗?”
适时裴怀川返回来了,站在屋门外廊下抖了抖伞面水珠,收着伞。
林落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晓我们一路甚少停留城镇,难不成此事你知道?”
“嗯。”裴怀川走进屋:“姜国广建官学,设六科取士,秀才便是秀才科中选之人。”
姜国并非入了官学才能识字念书,乡间也设夫子学堂,考生不看门第与出身可去参加常举。
如此岂不是……
嘴巴微张,林落一时有些怔愣。
这般制度,实在是罕见。
“姜国与大景已经通商如此之久,为何此法并未传至大景?”
少顷,林落才问。
裴怀川道:“这我便不知了。”
“你们也是景国人?”一旁的娄睿听全了二人的对话,忽然出声。
他还以为这二人只是认识屋主,没成想他们还是老乡。
转眼看去,林落笑着点点头。
裴怀川也看过去,略带几分调笑:“怎么,小公子,你不喜欢景国人吗?”
“不是。”娄睿摇摇头:“只是没想到还有景国人会来到这里……林哥哥,你方才不是问为何此法没传出去吗,我应该知道为什么。”
娄睿一板一眼地说着,林落便正色看他:“为何?”
“这个选官制是七年前圣上颁布的,姜国不过才实行七年而已,前些年许多贵族都打压此事,直到这两年官场中科第出身的官员多了景象才好起来,所以此法还没传去景国,很正常。”
娄睿是随着阿父一道奔波考试直到当上官的,在未被赶出来前,从阿父口中听到过许多话,便记住了。
“原来是这样。”
不疑有他,林落垂眼。
想来也是,一个威胁到了世族利益的选官制度,在姜国都是如此坎坷。
何况大景。
世族门阀争斗不休,就算此法终究会传至大景,但目前应当不会了。
没有世族会愿意将此制带到大景。
知晓了路线后,院中秦景一趟趟自马车上搬下来不少行囊,最后才扶着采绿进来了。
脸色苍白连站都站不稳的采绿在进屋就看见林落手中拿着布巾擦桌子之时,她连忙想要上前去自己来。
惹得林落将手中巾帕扔至一旁,扶住采绿。
“你随着我东奔西跑这么久也是辛苦了,如今病着可不许做事了,好好歇着去。”
林落话间,裴怀川和秦景已经将行囊打开铺好了床。
将人扶至床上躺下,他们才都退出去。
好让人静养。
“采绿和你一般大,如今也是十九了,你可有想过要给她寻个人家?”
林落不过刚出来,便听立在门口的裴怀川问。
林落回:“先前同她说过,若有心仪的人便可同我说,我会为她备好嫁妆,但她不愿。”
不愿,便也不勉强。
女郎又不是必须得嫁人才行。
裴怀川蹙了蹙眉:“但她到底是个女郎,总随我们这般四处游历不妥……不是说女郎便不能游历山川,只是随行人中唯她一人是女郎,实在是不方便。”
裴怀川并非不喜采绿。
所谓的不方便也不是嫌不方便了他们,而是采绿不方便。
若是平日里还好说,可此次她生病,便露出了弊端。
采绿病了昏了、他们又远离城镇时,谁能照顾她?
擦身换衣……
他们都是男子,不能毁人清誉,都不能做。
“嗯……”裴怀川所言并非无理,林落想了想:“待回了景国,我再与她说一回此事吧,记得先前她好像也说过日后想听学念书,我们回去问问叶夫子,看能不能让她入东隅书院听学。”
“好,采绿自幼随侍你身边,也是个有几分文采的,叶夫子许会收下。”
闻言,裴怀川点点头。
而后顿了顿,再度开口:“茑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