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平稳的海面让人分不清船是在航行还是静止。
林落靠着桅杆,只觉心在漂泊。
这是梦寐以求的自在。
是吧。
所以今日不会是重逢,是永永远远的离别。
天高海阔。
再不相见。
*
因着岸上人多杂乱,自将人接到后,几人便落座到了一旁的茶楼里。
观景绝佳的一层被司寇淙包下,那厢徐清凌去接姗姗来迟的齐羽玉,这厢司寇淙同裴云之并肩行至楼上栏边。
临海小楼上,天接水一望无际辽阔。
身旁的侍从还倒着茶,司寇淙道:“方才你还没来,我让人下去备茶时又抓到一个要在你茶水里投毒的,你瞧瞧,你如今是愈发让温匡寿猜忌了,你可是一点都不怕?”
话是这么说,司寇淙却也胆大得很。
丝毫不顾忌地直呼当今天子名讳,也不顾及传出去会让人知晓他与裴云之不一般的关系。
——司寇淙不是表露出那般唯温匡寿是从的忠臣。
“不用管。”看着眼前侍从倒好了茶,裴云之捏着茶盏并未饮用,修润指尖只在杯沿摩挲着,开口回道:“我自会处理。”
一路走来都是这副寡言的模样,司寇淙相信自己若是不开口,这小子定是不打算和他说一句话了。
虽然从前裴云之便不是个话多的,但不见得如现下这般连见安都不说。
“都一年了,你那庶弟也是个没本事的,找不到许是两个人都……”
死了。
这两个字在裴云之冷眼骤然看来时咽下去。
微微叹息一声,司寇淙转口问:“你还不打算放弃吗?”
人走都走了,不管是和谁走,总之是不想和裴云之待在一起的。
司寇淙实在不明白。
裴云之分明也并非是一个不洒脱的人,为何对此事就是放不下?
室中沉默不语。
裴云之挽袖把弄茶盏的姿态端方冷清,瞧起来是对此事无动于衷。
但非是不在意,而是固执。
司寇淙便又问:“你现在每过一地便领着私兵找寻,知道的自然知晓你是在找人,顺带布局慎王一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造反呢。”
知道的不知道的,说的其实都是温匡寿。
纵使天子知晓裴云之夫人失踪一事,但仍旧怀疑裴氏此举或许是一桩自演的戏码。
不过成婚几月,何来情深不寿?
司寇淙此言只为提醒裴云之。
但裴云之却道:“无妨。”
清冷的嗓音好似一阵清风吹过,轻飘着,对万事万物都不曾在意。
“自你当上太尉之始,遇到多少次投毒和刺杀了?你数得过来吗?还无妨……不知道上次受伤中毒昏迷十日的都是谁,死了十日的鸭子都没你嘴硬!”
司寇淙撇嘴。
“不过是警告而已,他现在还用得到我。”
看着远处的海面,裴云之平静的面上看不出一丝心绪。
司寇淙也无话可说,只道:“行了,不和你说了,我去挑选等会随你去姜国的人,待会晚上你应该就可以上艨艟出发了。”
“嗯。”
司寇淙离去,裴云之便走向了不远处的齐羽玉和徐清凌二人。
二人此行是来送裴云之。
此时他们已然入仕,却仍旧如从前一般。
聚在一处便开始抱怨,从前是听学如何枯燥乏味,如今是官场如何险恶恼人。
大多时候是齐羽玉在说。
裴云之走近时,便听见徐清凌在与齐羽玉告知裴云之托付给他们在他走后要继续在景国内寻人一事。
齐羽玉因被自家侯爷押在兵场练了半年,许久没与裴云之见过,便不知裴夫人失踪一事。
倒是家中管得不那么严的徐清凌在建业去觐见时找裴云之缠问,便知晓了此事。
于是此时他告知齐羽玉此事内幕。
齐羽玉闻言惊讶:“少夫人怎的这般没眼光,跟着那浪荡的二郎君跑了?”
徐清凌摇扇无奈一笑:“这你就又不知道了吧,可还记得前些年裴氏去东郡议亲那次遇到的人?那宁家公子便是裴少夫人女扮男装假扮的,那时裴少夫人如此大胆是因为原本看上的就是那二……”
话音未完,徐清凌忽见一道冷如寒霜的身影坐至身前。
倏尔寂声吞咽下还未说尽的话,他几分讪讪摸了摸鼻尖。
少顷,试探开口:“云之,我刚刚在胡说八道,你没听见吧?”
裴云之并未言语。
适时有侍从上前来倒茶。
方才说了好一会儿话,口舌也有些干燥。
加上周遭温度自裴云之来后便如凛冬已至,更需热茶暖一暖。
徐清凌和齐羽玉二人便端茶欲饮。
茶盏只是刚递至唇边,二人便忽听有水滴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