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眉眼含笑地向着更远的客栈走去。
*
抵达东郡地界之时,此处相较于桑水,有些萧条。
乡野田间劳作的都是老人与幼童,便是一个青壮年都看不见。
林落上前略略问过几句,便知晓了是慎王如今盘踞在东郡与临川一带。
附近许多青壮年都被抓去充军了。
叛乱还是什么的,百姓不懂这些。
只觉困苦。
米粮也要拿去许多充公。
“二位郎君是要进城吗?可千万别进城呀,你们这般年轻力壮,定是要被抓走哩!”
林落同田间老媪告别之时,那老媪还如此劝道:
“你们瞧着和我孙儿差不多年岁,唉,可惜我孙儿半年前就被抓去了,上了沙场,死得惨咧……”
“好,不进城。”
抿着唇,林落自知无法改变这些,便也只能在问过后便启程上山。
好在当初在赶来东郡见到李茹最后一面后,林落便做主将人葬在了一处山头。
林氏的坟地里不会有阿娘的位置,他便让人假作阿娘去江边不慎落水亡故了。
林氏不用追究尸身去处,他也不愿让阿娘再与林氏有牵扯。
只不过他也不知道该带李茹去哪里,便葬在了乡下庄子旁的一处山上。
上了山来带石碑前为李茹简单地上过了香,林落回想起一年前见到李茹的最后一面。
那时李茹拉着他的手说:“阿娘在世间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落落啊……往后一定要平安喜乐。”
不需要出人头地,适彼乐土,平安顺遂一生就够了。
李茹所谓的能够下床行走自如病愈不过是回光返照,用了太猛的药让她本就不多的生命也迅速消逝。
听一直随侍在阿娘身边的侍女说,这药是李茹自己坚持服用的。
她也知晓会因此活不久。
可她本就活不久了,林落远嫁狼巢虎穴,又回不来东郡。
若是出嫁前她还缠绵病榻,定是见不到林落了。
服了药能站起来去再见林落一面,她自是百般愿意的。
那时听着这些话,林落几乎喘不上来气。
可阿娘说过,生老病死都是寻常事,活着的人一定要好好活着。
不过是一场离别而已,人的一生中会有很多次离别。
只是当时再如何满口答应了李茹他不会伤心太久,如今再回想起,林落还是有些难以呼吸。
但一年过去,他也看开了许多。
很多事无法转圜,当初替嫁一事……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至少是他亲自为李茹下葬。
至少他不必寄人篱下,有过上自己想要的悠然自在的日子。
李茹一定会为他开心的。
在李茹坟前守了一夜,裴怀川三人便在不远处也陪了林落一夜。
直到第二日,林落看着破晓的天色,闭上眼吐了口气,而后起身来到裴怀川身前。
“走吧。”
*
林落再度与裴怀川上了去琼州的船。
待到了琼州在岸边的客栈修整了一夜,第二日用过午膳,便要登船离开了。
因着林落并没有出海的经验,而裴怀川在琼州待过,知晓如何办这些出海所需的东西。
找商行随行出海一事便是他去着手办的。
于是在今日用午膳时,二人并未一起。
裴怀川先行下去寻商队之人拿通行公文,让林落可以晚些独自用完了膳再下来。
琼州商行众多,岸边酒楼更是奢华,膳食也精致可口无比。
许多新奇的海货让林落难得多吃了一些才离开厢房准备下楼。
只是刚步入走廊,向着楼梯走去路过一间厢房时,他忽然听见虚掩着的厢房门内传来说话声。
其实对旁人的谈话,林落并不感趣。
但是在林落将要走过之时,耳尖的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裴云之。
这个词瞬间让林落浑身一僵。
脚步顿下,随着话声也入了耳。
“云之的船照理说不是上午就到吗?怎么现在还没来。”是一道熟悉的清朗声音在问。
随即一道冷厉随意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谁知道呢,说不准沿途有人又给他报了什么假消息,引他捉人去了。”
这种事屡见不鲜,裴云之在着人查不出错后也会匆匆前往。
但无一例外都是假消息,或是有官员听闻是在寻人便蓄意谋划引人来再献上金银想要巴结,或是图谋不轨者布下天衣无缝的杀局只为让裴云之受死。
……最终的结果无外乎是这些人都死了。
从前裴云之或许不会这么做,也无人能引他前去。
可这一年来裴云之简直是与从前判若两人。
非是容貌上的,而是行径。
是好事,也不算太好。
“不过是个女郎,还是林氏的女郎,真不明白云之为何如此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