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很对。”他感慨。
价值不菲的呢子大衣沾上不少灰尘,身上沉稳的木质香调混合了肮脏的泥土味。
萧意目光眯起,竟然透着些沉思。
他把烟凑到嘴边,火星烧到手指都一无所觉。白雾从他口中溢出,眼角的泪痣配合火光细微闪烁。
能抢走一次,为什么不能抢走第二次。
如果江声喜欢沈暮洵这样的,他可以装的。
只要江声看着他,他可以装得很好。
第068章 声江就声江之
不久前, 在萧意和沈暮洵的车子对撞之前,萧意刚参加完生父的葬礼。
那天下着连绵的小雨,冰冷的雨丝浸透纤维让衣服变得潮湿。那样的潮湿几乎浸入骨髓里扎根。
萧意记得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天。
他的一生仿佛都在雨中绵延。细密的, 阴湿的, 打着伞都无从躲避的雨, 被钦定出现在他人生中几乎所有重要时刻,如影随形。
连他第一次握到股份与权力, 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鳞次栉比的大楼的时候都是这样。
那本该是象征成功的一刻。他本应该看到阳光、辽远的天际, 飞翔的鸟, 但什么都没有。雨幕把城市的灯光浇熄,空气潮湿而冰冷,整个世界都拒绝他的接近。
雨是漆黑的。
以萧家的名望与地位,前来吊唁的人如同黑色的海浪,萧意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他撑着伞,雨珠从伞沿滑落。熨帖合衬的西装大衣上别着一朵白花,俊美面孔显出一些静穆。
他的大哥站在他的身边, 游荡在他们身边的冷风让他们之间出现一道清晰至极的分割线。
萧启忽然出声, “是你动的手脚。”
风声,雨声。落在伞面的雨点, 落在墓碑上的雨点,混杂出不同的轻响。
世界上的雨是独一份的吵闹,人是另外一份。一切都被分割得很安静,走入雨中,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孤独的。
萧意撑着伞, 胸前的绢花随着风摆动,眼眸静静望着那一块墓碑。脚底水面的影子不断被雨点踩碎, 又重新以扭曲的样子凝聚。他眼角的泪痣被雨洇湿,有些要化开的湿润感。
“他已经好转了,甚至马上可以开口说话。在这种关头,他死了。”
萧启质问他,“你在害怕吗?你在怕他告诉所有人那个人前光鲜的戏子是个多恶毒的男人,你怕他说出转赠股份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虚伪的谎言,一场算计来的阴谋,是吗?”
萧启显而易见的气愤,他的拳头攥紧。
当然,他因为父亲的死而气愤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亲情这种东西,在利益之下实在显得浅薄。
萧意衣角被风吹进雨中翩飞着。他目视前方,睫毛长而直,面孔被阴翳笼罩,微笑浅淡,目光中带着一些迷茫的忧伤。
“如果在父亲墓前指责我会让大哥开心一点,那么请便。”
他声音低沉温和,带着遗憾的轻叹。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谁都没有想到,我也不例外。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承载他的意志,好好活下去,你说是么?”
萧意长了一张好脸,五官标致英俊,黑眸狭长,温柔点到即止,所以会令人感到多情。
他体内明明流淌着脏污的血液低劣的基因,却端着温和的君子之风。这样的割裂让萧启感受到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几欲作呕。
同父异母的兄弟看了他两秒,然后从牙齿间挤出两个字。
“——疯子。”
沈暮洵注视着萧意,“你真是个疯子。”
额角的血缓慢流淌到眼角,冰冷的液体浸入眼球,视野一片模糊的昏红。
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理性思维去想萧意。
一个没有理智、廉耻、自尊与底线的人,一切都可以是他获得目标的筹码,哪怕是他自己。
“除了模仿别人、抢别人的宝贝你还能做什么?同样的把戏耍第二次就不会生效了,萧意。”沈暮洵笑出声。
泪痣在眼角像是浓重的墨点,带着伤和血的一张脸在昏暗下呈现一种极端的憎恶。
“会不会生效,不是由你说了算的。”萧意轻声说,“沈先生,你的自大也没有半点长进。”
“你的脾气倒是退化了。”
沈暮洵蹲下身捡起自己的帽子和墨镜。从萧意身边路过的时候,他感觉到无比的厌烦。
“怎么不和当年一样泼我脏水毁我事业,怎么不找黑衣保镖来打死我,还要劳烦萧总裁亲自打人?别这样,显得你很气急败坏,好像一刻都忍不了。”
模仿他又有什么用。
和当初的情况已经不同,已经完全大变样了。
当初的江声是因为和沈暮洵置气,才和萧意有了超出界限的联系。而现在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