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有记忆以来。
奶奶总是早睡早起,每每不到十点她就回房睡觉,早上又起得很早,无论春夏秋冬都是如此。
她只有除夕夜这一天才会熬到零点。
而且除夕夜她总是精神奕奕,看不到困倦的样子。
一直等零点在院子里烧了鞭炮,给了他新年红包之后,奶奶才会回去睡觉。
温竹看了一眼又在亮屏的手机。
已经十一点了。
还有一个小时,他也该下去点鞭炮了。
汤圆趴在温竹脚边呼呼地睡着,屋子四周是此起彼伏的烟花炸响声,它倒也睡得挺香。
温竹垂眸看了它一眼,又漫无目的地看着夜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
呆呆地看着漫天烟花的温竹,突然就听到脚边的汤圆发出了一声闷闷的低吼声。
伴随着低吼声,还有院门“吱呀”的声音响起。
温竹目光离开那浓墨夜空中的绚烂烟花,眼睛缓缓下移,朝着那被推开的院门看了过去。
霎时之间。
眸光便定住了。
温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个毫无征兆就出现在他院门口的人。
隔着静谧的院子,四目相对的两人静静地凝望着彼此。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个站在满枝桠都缀着簇簇白色小花的李子树下,仰着头看向楼上的人。
一个坐在被三角梅粉白枝条所交织缠绕的阳台上,低着头看向楼下的人。
夜风轻吹。
动了楼下的花。
也动了楼上的花。
脚边的汤圆还发出了呜呜的低吼声,温竹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它的头,眼睛仍旧看着底下那个突兀地站在那里,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的身影。
等安抚好了汤圆,温竹起身便下了楼。
朝着那个定定站立在门口的身影走去。
隔着两步远,温竹便停下了脚步,那清透润泽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内心深处犹如一颗石子掉落在无波无澜的平静湖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一层一层地朝着远处扩散。
江司洛深深地望着愣在原地的温竹,眼底敛藏得眸光缱绻绵长,他微扬的唇角翕张,低低沉沉的嗓音如同一股清泉,在这方小天地里悠悠荡开。
“不好意思,未经允许就私闯民宅。”
温竹怔怔地看着他。
良久才找回自己有些干涩的声音,他唇瓣动了动,难以置信地开口:“......江司洛,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司洛眸光浅浅地看着他,嘴角依旧挂着一抹笑:“我来找你的。”
“除夕快乐,温竹。”
半晌过后,温竹忽而笑了起来,黑色的瞳眸里浮着一层湿薄的光泽。
“除夕快乐,江司洛。”
江司洛放开手里的白色行李箱,笑着上前,把温温软软的少年揽入怀里,镜片底下的深邃眼眸里裹着一抹浅浅的潋滟柔光。
明明两人早就相互说过了,但见面还是忍不住想再说一次。
温竹也抬手缓缓抱着江司洛劲瘦的腰,白皙的下巴抵在他的肩窝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烟花相伴的夜空。
他偷偷地用力眨了好几下,想把眼眶里的湿意憋回去。
他此时此刻还是不敢相信,那个七点还在给他发年夜饭图片的人,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
温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他是开心的。
从江司洛出现的那刻,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着,像乱了心率一样。
温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他知道的。
温竹紧紧地抱着他,鼻息间全是江司洛身上清冷的味道,十指覆在江司洛腰后的衣服上,微微地蜷缩着,揉皱着江司洛身上黑白色的冲锋衣外套。
两人站在李花树下,静静地抱了许久。
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后,温竹脸压在江司洛的肩膀上,声音闷闷地开口:“你不是在云城市吗?怎么来这里?”
“来找你。” 江司洛勾着唇重复着。
又一次听到这人不假思索的回答,温竹从他怀里退出来,脸颊有些微微发热,目光有些不自然地看着他。
“那你来了这里,你不陪你家人过年了吗?”
他长这么大,每年都是在家里过年的,温竹不知道江司洛的家人会不会对他来南城市有意见。
江司洛看着他,平直的唇弯了弯:“我陪他们吃了年夜饭才来的,也提早跟他们说过我今年不在家里过年的,他们不会有意见的。”
他吃了年夜饭后就出发去了机场。
他的飞机票是八点半的,坐了两个半小时,十一点才抵达南城机场。
从机场到温竹家要坐半个小时的公交,他刚刚在巷口分叉路口下了公交车后,就拖着行李一路跟着手机导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