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虑双手握住吴千殊的肩膀,猛地将他向后一推。吴千殊只觉得身周景物迅速转换,身体又被后推,重心不稳,直接后仰倒地,但并没有摔疼,而是跌进了一堆稻草中,一具未完成的棺材横在一旁,洒满地的纸钱因二人带起的气流被重新卷起,在空中打转。
仅仅通过这一角的布置,吴千殊已经意识到所处的场所——他在沪港的寿材铺:安寿堂。
吴千殊慌忙撑着胳膊要坐起来,但对方已经俯身压了过来。
“沙利叶!”吴千殊脸涨的通红,失措地低吼,他抬起一只手想推开身上的人,但还没用力就被“吧嗒吧嗒”滴在脸上的眼泪击溃……吴千殊胳膊撑着身体,进退两难,看着红着眼,眼泪止不住涌出来的代虑,还没骂出口的脏话都让他有些愧疚。
“我们最初,是只有你我的。”代虑带着哭腔,垂头用额头抵住企图别开脸的吴千殊。
“最初?是指我的处心积虑,还是你的步步为营。”吴千殊的呼吸因为对方近在咫尺而受到影响变得紊乱,脸上的滚烫随着猛跳的心脏输送到全身各处。真是越来越被动。
“如此,未尝不是势均力敌。”代虑在吴千殊额头上轻轻留下一个吻,但手却逾矩得向后腰方向探去。
吴千殊被他冰凉的指尖激得眼瞳颤了颤,下意识反抗,但反被禁锢,手腕被攥得生疼,眼看代虑越发失控,而自己又毫无还击之力,热潮带些绝望逼得眼泪夺眶而出,模糊掉带些祈求意味的目光,颤声反问:“你非要于此处折辱我?”
哽咽的声音方落,代虑直接僵住,眼里的疯狂瞬间褪去,方才策略性的鳄鱼眼泪也干涸在眼眶,他有些慌乱地擦掉吴千殊眼角止不住涌出的眼泪……
何以用到“折辱”二字。
“对不起……”代虑紧紧拥住开始抽噎的吴千殊,不再动作。
吴千殊惶恐地推开放松警惕的代虑,手脚并用,狼狈地迅速向后缩退。目光慌乱地投向四方,但目之所及是翻飞的床帐,自己坐的位置变成了完全不同于稻草质感的软床上。虽然看不清帐外的情形,但通过床头的制式可以判断周围的装饰是西式的。
他把自己带到了哪里?!
未知带来的恐惧带来的冷汗刺激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他几乎下意识地召唤出骨刺,尖端直直抵在代虑因为微扬下巴而暴露出来的喉结上。
“你就那么抗拒我……”代虑眉眼低垂,是掩饰不住的强烈失落。
吴千殊眉头紧锁,复杂的情绪如同骤起的风浪,重重覆灭方才的恐惧,不忍与心痛盈满胸腔,手腕侧甩,在他的颈侧留下淡淡的血线,像是一条分界线隔断刺眼的魔法纹路。
“我要回去!”
代虑一手轻轻接住吴千殊收起骨刺自然下垂的手臂,但不再像先前那样无礼,下滑握住吴千殊的四只手指,另一只手不知是什么时候捏着一枚戒指,双眼盯着吴千殊的中指和无名指,犹豫片刻,只是将戒指推上中指,末了,一条腿跪在床上,另一条腿站住撑在床边,极尽虔诚的握着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留了一个礼节般的轻吻。
“愿吾主赐福于你。”
“礼物过于简陋是我的失礼,没有及时解释是我的疏忽。”
“前些时日咖啡店的离席是因为我察觉到萨麦尔的气息,我拿不准他的目的不得不不告而别。”
“我自混沌而来,看过无数死亡,引渡无数魂灵,却从未思虑过我自己的末路。若是我的归宿是你,想来也是我的幸运。”
吴千殊被他突如其来的剖白惊得无法反应,待代虑话音方落,手臂传来巨大的拉力——吴千殊被拉起来,与此同时,身周的环境迅速变换。
“不过你和城山墨的话……你是对的,毕竟我不会像第五堇那样……”
多次的眩晕让吴千殊觉得代虑的话模糊不清,同时身体不受控制的要软倒,好在有人搀住自己,并贴心的推开纠缠不休的代虑。
“你对他做什么了!”搀住吴千殊的人只是看了一眼吴千殊的状态,就怒气冲冲地掏出一柄匕首,狠狠掷向代虑,刀尖直逼心脏,但被代虑轻而易举地挡开了。
“眼镜!”吴千殊有气无力地拦住还要动作的第五堇,然后摆手让代虑赶紧滚。
第五堇紧张地看着满脸泪痕的吴千殊,有些拿不准能不能就这样放代虑离开。
待代虑的身影消失,吴千殊才长出一口气,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你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医生……”第五堇有些紧张地询问,然后没有半点嫌弃,直接拿袖口给吴千殊尚未干涸的泪渍擦干净。
“我又不是人,看什么医生。”吴千殊拍拍第五堇的手臂,算是答谢他的衣袖,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