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事情会很难很难,没有三年五载,成不了,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唉,凡人看来难于登天的事,对世界上某些人来说,易如反掌。”
斯昭揽着珠玉的腰,单手拿着一本英文书正在看,懒懒道:“所以之前我让你别着急,解决起来不难。但我越说,你越觉得我不上心,只是拿话敷衍你,”他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我可真不容易啊。”
珠玉故意不理,忽又想起一个事来。
“这次是遇上一个傻小子,要在山里开美术馆,说是开发文化产业,天啊我都不敢想今后他生意会变成什么模样,谁会来山里看当代艺术?”
“他啊,你不用担心,这种房地产集团有的是钱,没地方使,拿来开美术馆再合适不过了。侯子诚家底子厚得很,不管怎么玩都不会塌方。”斯昭心不在焉地说道,眼睛还盯着书页。
好吧,那也行,她可不管了。
“丹虎说不会把手表还给你了。”珠玉瞥着他的脸色。
别人的钱他不管,这是他的东西,斯昭果然表情有了变化。
“我就知道,不管给他什么东西,最后都是有去无回。但这次没关系。”他慢悠悠翻了一页书。
“你转性了啊?”
“那是爸的手表,他给我和这个小偷一人买了一块,打算成年的时候给我们。那本来就是给他的。”
珠玉奇道:“你怎么不告诉他啊?”
“告诉他,他就不要了啊。你看没看过那种哈士奇喂药视频?好好喂给它它不吃,假装掉到了地上,它第一个冲过去把药舔干净。”斯昭笑得温文尔雅,但在珠玉看来,这男的不是一般的狡猾。
“你那块呢,怎么从来不见你戴?”
他毫无愧疚之心地说道:“爸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是不会戴的,这种镶满了宝石的名表不在我的审美范围内。哈士奇的审美倒是和爸一致。”
他越说越起劲儿,直接把书放下来,“哎,你觉不觉得,我弟弟真的特别像蠢狗,就算我手里拿一把空气零食,它都会凑过去嚼半天。”
珠玉手肘撑着靠枕,低头看他兴致勃勃的神情,这人一说起别人的坏话,忽然两眼放光芒了,也是傻得挺可笑。
她低头亲了他的脸,他的坏笑忽然止住了,两个人抱在一起,滚在一起,直到雨停。
雨停下的时候,不过六点多钟,玻璃天窗已变成了墨蓝色,冬季天暗得极早。室内暖烘烘的,他们肌肤相亲,白色和浅麦色的皮肤交叠在一起,有一种可可牛奶的色泽。
额头靠着额头,呼吸平稳地交缠在一起,珠玉半闭着眼睛,笑着说:“绕来绕去,还是走到这里了。”
“不好吗?”他也笑了。
“挺好的。”
“哪里好?”
“地毯好,软和。”
斯昭睁开眼睛,起身压在她的上方,“地毯好,还是我好?”
“地毯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啊!”还没等他满意,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又嘀咕道:“暖气更更好。”
“我呢?柳斯昭不好吗?”他都要被气笑了。
“再好也不是我的呗。”她很小声地说。
他躺下来,手指上把玩着她的头发,声音也轻了,“事儿一完,你就要回去了,我早知道。所以不想给你把事情办那么快,但不办,你又忧愁,要不是出了你爸结婚那事儿,我还不想那么快出手。”
珠玉伸出食指,指了指天,“奥林匹斯山上的希腊诸神,看待凡人的心事,就是这样的吗?”
他笑了起来。
他们避而不谈终将分开的事。两个人相遇相爱,然后一方为另一方而改变自己该走的路,这只有最年轻的人才做得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就离开,这是珠玉的想法。她不知道斯昭是怎么想的,但如果他恳求她留下,她也许会动摇。
不过,他一次都没说过。
这样也好,大家都省去了这些麻烦事,不必在情感中过多地消耗自己。
十二月一到,镇上的人都开始为春节编排社火节目。踩高跷、舞龙舞狮、舞彩旗、五猖神出行......内容之混杂丰富,令人眼花缭乱。
三嬢嬢以前是高跷队前成员,他们这个队伍从前参加过全国比赛,拿过金奖,上过电视,上过报纸。现在三嬢嬢作为老前辈,一到这日子,都要去队里做做指导工作。
珠玉现在在家彻底闲了下来,就被三嬢嬢带去社区,做社火节的后勤工。把旧道具搬出来晒太阳、清洗彩旗、缝缝补补五猖神的旧衣。
她上高中的时候,出于好玩,跟同学一起去冰淇淋店打过工,那时候她就发现自己这个人,好像很适合干体力活,一忙起来,脑子就被梳理得很规整。可以一边做事,一边想事,而且心平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