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夏依旧淡然,她浅笑着扫过众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顾盼身上,柔声道:“世子爷确实是极体贴的一个人。”
“啪”的一声,顾盼仿佛听到自己脑中的某一根弦,断了,不可遏制的怒气猛地涌上心头。
只是,再怎么不可遏制,她也必须遏制。她不能恼羞成怒,她绝不会让旁人知晓她在王府里过的日子,她顾盼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如今也必须得是,光鲜亮丽的瑞王世子妃,是她唯一的对外身份。
也只会是!
忍耐让顾盼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僵硬了起来,可她还是扯起嘴角,一字一字道:“五妹妹这样懂事贴心,不说世子爷,便是姐姐我瞧了也忍不住多多照拂。”
三夫人闻言,极不赞同地摇头:“大姑娘就是好心,但妾这种东西,还是别给太多脸面的好,免得蹬鼻子上脸。”
三夫人是吃过妾室的亏的,所以很不喜欢妾室。
“三婶有心了,但您的经验之谈,盼儿可不敢学,只能敬谢不敏了。”顾盼说完,也不理会周围投来的诧异目光,慢悠悠地品起了面前的茶。
三夫人断没想到顾盼会这般下她的脸,一时急火攻心,直闹了个红头赤脸。
四周顿时陷入到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
但这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不多时,顾云之和李清姿就携顾老夫人到场了,顾盺也乖巧地跟在他们身后。
家主落座,晚宴正式开始。
开了席,上菜的婆子们先给众人端上汤羹。一人一盅,都是用的白瓷炖盅,只顾老夫人和顾盺面前用的是青花瓷炖盅,里头装的汤羹也与旁人的不同。
顾老夫人看了裴姨娘一眼,招来身后的一个婆子,道:“给裴氏也上一盅沙姜燕窝。”
一语落下,席上又是一片寂静,一双双眼眸俱都朝着裴姨娘看去。
裴姨娘正打算享用面前的汤羹,她的手已经拿起了边上的碧瓷调羹,纤长的手指被那浓烈的碧色映衬得仿佛白玉一般。
众目睽睽之下,裴姨娘下意识松手,放开手中的调羹,调羹落进瓷碗里,发出“叮”一声响。
这让本就无措的裴姨娘更加无措起来。
李清姿见状,笑着解围道:“我倒是忘了,裴妹妹今日也是下了水的,需得驱驱寒气,还是母亲您想的周到。”
怎么每一次抬举她,她都能闹出点笑话来?顾老夫人面色极差,她冷淡的“嗯”了一声,就移开了目光,不再理会裴姨娘。
顾云之漆黑深沉的目光也在裴姨娘身上停了一息。
李清姿吩咐那婆子去上燕窝,顿了顿,她又吩咐道:“给五丫头也上一盅。裴妹妹吩咐厨房给你炖的补品因为忙碌没来得及炖上,这盅沙姜燕窝就当是你姨娘对你的心意。”这后半句话,李清姿是对顾夏说的。
顾夏一怔,下意识看向顾老夫人。
给顾老夫人用的燕窝都是特供的白燕,这类燕窝品质最佳,且数量稀少,属于顶级燕窝,整个尚书府,也只有顾老夫人能偶尔用上几回,以顾夏和裴姨娘的身份,是如何也不可能吃上的。
顾老夫人眉宇微蹙,瞧着颇有些不满李清姿的自作主张,可到底还是没有下她的脸面,默许了下来。
见老夫人默认,顾夏受宠若惊地起身福了一福。
顾老夫人见了,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倒还算是个懂事的,不枉自己这般抬举她。
三夫人被气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红着眼看着被婆子们端到裴姨娘母女面前的燕窝。
这般抬举妾室,李清姿她们母女莫不是都疯了?
顾盼也确实快要疯了。
她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变成的这样。
母亲总跟她说时机未到,一再地让她忍耐,她忍了又忍,却忍来了母亲对顾夏的抬举!
怎会如此?
母亲为什么要抬举顾夏?
她明知自己所受的那些屈辱都是因为顾夏,她为什么还要抬举她?
她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自己可是她的亲生女儿!
顾盼痛心万分,目光狠狠地盯着面前桌上的白瓷炖盅。
顾夏的座位就在顾盼座位的斜对面,只需稍稍偏头就能看到顾盼脸上的神情,察觉她的目光变了,顾夏微不可察地勾起了嘴角,鱼儿上钩了呢。
汤羹过后,便是主菜了。
丫鬟婆子们安静地上着菜,一个个都是低眉垂目的,瞧着比鹌鹑还要老实,席上众人也都默默地用着膳,不时顺着李清姿的话语接几句热场的话。
这一顿晚宴,有人吃得如鲠在喉,亦有人吃得开怀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