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添自己也是结过婚的,他知道结婚多累。
新娘子这天晚上恐怕都没得睡,两三点钟就要开始化妆梳头穿衣服,娘家的人通常四点多要到,因为五点新郎团就要过来接亲的,接完了还要去新郎家里敬茶磕头……全都是体力活。
但他看得出来江去雁心情是好的:“我看阿雪很开心,为了她就值得了。”
为人父母,到头来不过就是为了让孩子幸福而已。
“现在肯定是开心了。你是不知道,正英一开始反对得很坚决的,见了人家一点脸面都不给,阿雪每天好焦虑好忧愁,有段时间工作都心不在焉。”江去雁感慨。
“关老板也是为她想。那后来怎么又同意了?”
“他其实只是担心阿雪以后过得不好。结婚嘛,总归是门当户对的,两个人相处更平等更容易长久。我就跟他说,我跟你的时候,也不是门当户对嘛,还不是过来了。这个人对阿雪到底好不好,阿雪心里有数的。就算万一以后真的过得不好,那就离嘛,又不是离不得婚。”
“你倒是想得开。要是做父母的都能有你这么心宽就好了。”
江去雁微笑:“其实我本来也是心里存了一个疑虑的。后来,是阿雪很坚定跟我说,她觉得很幸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比她一个人的时候更开心,我就知道,我不用担心她了。”
婚礼宴席在12点钟正式开始。
李添和宋裕明坐在第二桌,李添进会场就没看到师父,找了半天在后面的人群里终于看到了宋裕明身上那根波多尔红色的领带。
宋裕明手里端着空了的酒杯,显然已经是开始喝了。李添想着去找酒壶,一只手拿着红酒瓶横过来往宋裕明空了的酒杯里补了酒,顺便还扶了一把差点被椅子绊到的宋裕明——
“今天的Rozeta口感还行吧?我记得您以前挺喜欢喝这一款的。师父您慢一点。”
宋裕明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看着宝贝徒弟:“阿添。正好。这位是半岛酒家的宴会设计师Alex,今天宴席的一部分是他负责的。Alex,这是阿添,现在荔府的副厨。”
年轻的男人长着一副混血面孔,栗色的卷曲头发,五官深邃而俊朗:“你好。”
李添连忙伸手过去:“您好。”
宋裕明的名徒他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这一位还是第一次见。
“按辈分我应该叫小师弟了吧?”男人笑着解释:“小师弟可能没有听说过我,我跟着师父的时候他还没去荔府,我估计除了冯叔,荔府现在没人知道我了。”
李添应付着笑了一下:“那是我应该叫师哥。”
“你别听他的,他算哪门子的师哥?”宋裕明仿佛在调侃,他把酒杯放下,示意Alex:“你去忙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保障好现场最重要。”
男人朝他们轻轻鞠了一躬:“那我先去盯着。师父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台子上,司仪已经开始讲话。结婚进行曲奏响,关正英牵着女儿从门口缓缓走上舞台,将女儿交到未来的女婿手里。灯光都聚焦在一对新人身上,台子底下显得昏暗模糊。
宋裕明频频回过头来看小徒弟的神色,李添认真地观礼,仿佛注意力真的全在婚礼上。宋裕明从桌子底下摸到他的手,悄悄握住,被他躲开了。
宋总厨有点委屈,又摸过去一次,李添这才收回目光定定看着他。
周围都是人,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婚礼仪式都进行完了,新郎新娘过来敬了酒,同桌人开始四散谈话,李添还叼着一块羊排较劲。
羊筋咬不断,他扯了好半天,筋卡进牙缝里去了,差点还被骨头弹到脸上。宋裕明赶紧从他手里把那块羊排拿走,用湿毛巾给他擦脸。
“咬不动就不吃了嘛。”何必跟食物较劲?
李添把筷子一撂,要追究连带责任:“半岛酒家现在就是这个水平吗?连块羊排都处理不好?”
太太发威了,宋裕明赶紧老实交代:“我都有十几年没见过他了,真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在这里当宴会设计。那人家过来打个招呼,我总不好一句话不理。”
李添更听出不对劲:“为什么十几年没见?”
以宋裕明的作风,只要是他带出来的人,不管以后是不是有出息,曾经有过一份师徒情分,大多都还是会联系的。要是没联系,那才是有鬼。
“算是有些过节吧。不是什么好事情,今天这种日子听着不高兴嘛。”宋裕明也放下筷子,端起红酒杯喝了一口:“你要是真想知道,也不是不行。”
李添看他表情很严肃,不自觉收敛了表情,认真听他说。
“我那时候在Mandarin Oriental做主厨,他是学徒,总厨把他分配给我带,我就算是教过他。他这个人是有天赋的,也有能力,但是心术不正,心思不用在对的地方。”宋裕明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