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她先前嘱咐过,被推过来的孩子虽不安,却并不惊慌,眼神小心地在他们和自家娘亲之间打转。
林长辞拒绝道:“他还年幼,本座身边亦不缺侍奉。”
这就是不要他了?小山立刻跪下,恳求道:“我……在下季小山,愿为恩人差遣,还请恩人收下我!”
马车上,李寻仙倚着软榻,脑袋昏昏沉沉的,听见外面一番动静,掀起车帘看了看,踉踉跄跄地下去了。
小山看到他,不由自主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李寻仙忍着几乎开裂的头疼,问道:“你跟我们走,你娘怎么办?”
“我娘……”小山嗫嚅着往回看,老妇擦擦眼角,道:“只要小山有出息,娘就是死也瞑目了。去吧,乖孩子,不要担心娘。”
不知道她哪来的决心要送走独子,其他人多是不解,李寻仙却懂了。
他叹了口气,弯腰把小山扶起,顺便摸了摸根骨,对林长辞道:“师伯,我看他根骨不错,想替我师父做主带回去,您看如何?”
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林长辞稍感意外,仍是同意了。
小山欣喜地拉着他的手,跟他上了同一辆马车。
出村前,他依依不舍地看向远去的娘,鼓起勇气大声喊:“娘,等我学会仙法,就回来看你。”
老妇站在村民间不说话,揾去眼泪,冲他摆了摆手。
灵马脚程快,不到半日便飞出了近百里,趁着孩子睡着,丹桂给李寻仙诊脉,放轻声音问:“他还这么小,你该让他留在他娘身边的。”
李寻仙揉着耳□□道缓解头痛,顺便偷偷瞧了瞧林长辞。见他闭目养神,没有搭理这边的意思,才小声道:“小山毕竟把我们吸引进了村,那几户人家因他间接失了亲人,面上不说,心里也会怪罪的。我们走后,他们孤儿寡母的不好过。”
丹桂没想到他看似大大咧咧,实际心思如此细腻。
李寻仙被她盯得不好意思,苦笑道:“投奔兄嫂时,我也寄人篱下过一段时间,倒能体会小山他娘的心情。”
“若你师父不同意怎么办?”丹桂问。
李寻仙道:“山上人少,我的月银挺宽裕,大不了就当养了个弟弟,师父不会说什么的。”
离宗两旬,马车一进宗门地界,便有人来请林长辞去主峰紧急议事。
自从天暗数日,修真界无不为之震动,数年平静荡然无存。持续这般久、范围涵盖如此辽阔的天地异象极为罕见,莫说凡人,就连不少修士也道心动摇,动乱四起。
不论是宗门太上长老还是隐世强者,这些天都陆续出关,翻找搜寻着昔年囤积的各种古籍,最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天道损缺。
天上的那块黑色便是损缺之处,在这些天里,它不断变化,从纯黑减轻,变淡,最后定型成黑得发红的颜色上。
若要挽救,则需“补全”。古籍上没有交代“补全”的具体方法,只能由修士们各自猜测,众说纷纭。有人说要找到女娲补天时遗失的补天石,有人说需要修士耗费灵力织成大网补上,还有人说献祭魔修,清洗人间罪恶后,天道会自行圆满。
修士们的言论传到凡间,不知怎的变成生灵无德,天塌降罚,人世就要毁灭了。
动乱让民间生出不少魔障,散修小宗自顾不暇,只有大宗门能予些庇护,派出几队弟子前去清剿。
距离天塌那日过去了大半月,紧急议事开了又开,总算商议成了宗门结盟之事。
天上的黑块位于南方,大小宗门世家共七十二名同盟达成统一,决定前往南越与中土交界处设立据点,一边观测变化,一边寻找解决办法。
暮岁临近尾声,各宗门世家的使者们接二连三地到达划定的地界内,分别挑了山头建立自家宗门的据点。
但地界左右不过百丈,来来去去不免共用山头,使者们吵了几日,终究还是做了妥协。
为了互相照应,大宗营帐旁总会挨着几个小宗营帐,古来便少有人行的山林里此时热闹非凡,惊得飞鸟都逃去了别的地方。
各宗来人身份皆有不同,有无足轻重的长老,也有一宗之主。
等大多数完成了安营扎寨,世家牵头,组织了一场同盟集会,叫使者们彼此认了脸,又选了此处地位最高的殷怀昭作为同盟盟主,以免各自为战。
这些天,同盟和各宗私下朝南越派了几十次探子,但知道的消息仍然十分有限。
“南越如今是什么风向?”有人问。
另一位穿蓝袍的修士摇摇头:“谁能知道?那边几大世家把消息把持很紧,根本透不出几个字,我们宗的探子过去,没到半天就被扔出来了,险些坏了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