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年过去,魔尊依然强得惊人。
这个认知叫人沉重,但转念一想,巫真这幅躯壳显然不能拖持久战,倒有几分发挥空间。
林长辞云剑一点,躲开玉箫的攻势,随即横剑在前,以剑指拂过剑身。
指腹所过之处,剑身寸寸注入精纯之力。
这种力量来源于灵气,纯粹灵力被一遍遍过滤后挤压到极致,一丝一缕可裂金石,青霜剑身亦有些震颤,若非寒铁精魄为骨,此时多半承受不住断作两半。
巫真一凛,以玉箫抵挡了第一剑。
“嚓”的一声,玉箫呜呜鸣响,箫身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痕。
不等玉箫飞转卸力,第二剑如约而至,剑风过处斫木断石,狂风掀起,如刀割面。
栈道亦受了波及,横梁木哀鸣片刻,还是不堪重负,从中断裂开来,随即摧倒了半条廊道。飞檐轰隆一声坠下,与垮塌的廊柱坠入山涧,山石飞溅炸裂,动静不绝于耳。
白家姨母早在二人对峙时就护着族人退到更远处的栈道,幸好手脚快,此刻无人受伤。
她神情凝重,望向林长辞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审慎。
要知道白家一砖一瓦莫不以灵力加固,方才更是开启了护山阵法,即使是白家这代的青年翘楚也难以做到一剑裂山栈。
青年偏以一具病弱如斯的身躯做到了。
他顶着护山阵法压制,一剑逼退魔尊,一剑削塌栈道,虽说面无血色,一招一式却毫无衰竭迹象。这样的人,真的甘心被西棠幽禁吗?
亦或是此人从一开始就另有目的,被幽禁不过顺水推舟?
白家姨母想得入神,越发面沉如水,叮嘱族人道:“派个人去待会儿的行礼处寻神机宗执剑长老,多安抚些,切忌莫提这边……”
她细细叮嘱,族人不敢怠慢,很快领命去了。旁边留守的白家门客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心说即便隔着两座山,神机宗的执剑长老又不是草包,这么大动静能不察觉?早晚的事罢了。这堂拜不成,莫说宾客,少主人自个估摸着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这厢各怀心思,那厢灵气明明灭灭,颇有撕裂整山的气势。
巫真身法诡谲如蛇,除了第一剑,基本不正面接林长辞的剑,偏生林长辞的剑不是那么好挡的,无论闪至何处,剑光始终如影随形,隐有雷霆龙吟之象。
可预见的威慑悬于头顶,三百招过后,巫真终于收起了眼底的轻松。
此人剑法急、迅、猛,有剑罡加持,剑法路数也刁钻。
若巫真试图暂避锋芒,下一剑必会更急更猛,如此叠加,最后变成一道避无可避的剑气,强逼着他接招。
如此消耗下来,即便他自恃能全身而退,也有些吃不消。
巫真眸色微冷,再次隐没于魔气中,被放纵的雾气无声围拢在二人身边,细看才发现它们不知不觉已织成绵绵蛛丝。这些“蛛丝”看似一碰就断,实则极为柔韧,斩断后亦会重新接合,韧而厚重,罡气宛如冲入水中,被轻飘飘卸去劲头。
等林长辞身形完全陷入“蛛丝”重围时,巫真轻点山壁,飞身至半空,幽幽吹响了手中玉箫。
箫声冲天而起,凄楚刺耳,魔气蔽日。
那日摇金渡的深山中遇到的果然是魔尊。
林长辞隔着迷雾回首,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入耳的唯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他心里一紧,温淮!
“呃啊————”
不少人被箫声压制住了神志,只觉头疼欲裂,耳朵淌出温热,伸手一摸,才发现流血了。
看着满手鲜红,惶恐压过了对魔修的敌视,一些人本就心智不坚,这时更是升起几分怨怼——少主人为何非碧虚长老不可?若碧虚长老不来,族中不必举行这场大典,更不会招来魔修!
等他们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不由吓了一跳。分明是魔修的错,自己怎会责怪少主人?
但一闪而过的怨气早被捕获,箫声逐渐变调平缓,其中寒凉之气不减,渗人骨髓,似有森森冷笑。
就连林长辞心急如焚杀出重围时,也不免恍惚一瞬,随即立刻用灵力封住耳朵。
那一瞬的森寒恍若重回断魂塔,他深吸一口气,握剑的手紧了紧,叮嘱自己要守住心神。
等他再度抬眼去寻温淮时,面上难免出现一丝错愕。
温淮竟完全不受箫声的影响。
放出求援天星后,他便扔掉了长弓,拔剑一一斩去周身潜伏的魔气,试图接应突围的林长辞。
巫真箫声断了一瞬,沙哑道:“残魂?”
像是前些日子献祭进山的那个短命鬼,倒是命大。
林长辞这时也回过神来,侧身避开巫真的一发攻击,回到温淮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