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高大,半长的黑发在耳后束起,黑色长袍领口微松,外着茶色长衫,本是儒雅之风,却被极富攻击性的外表生生扭转为散漫不羁。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白季秋心中一跳,脑海里浮现出某个名字。
不等他说出来,半空中的人转了转指间玉箫,红眸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一眼白季秋。
强烈的危机感升上白季秋的心头,拂尘随心念回到手上,下一瞬,他整个人倒飞了出去,被白西棠以灵力一护,撞在连廊的美人靠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好深的修为!
出来掠阵的白家门客们心下一沉,死死盯着半空中的人,出手的刹那,他们就肯定了此人的身份。
林长辞的目光也定住了。
他瞳孔微微放大,心中却有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
——魔尊巫真。
几百年前修真界最强之人。
“青霜。”
他耳边听不见其他声音了,只听见自己第三遍重复这句话。
在场的修士里,除去小辈,依旧有不少人根本没见过活着的巫真,也不知晓“魔尊”有多强,为何能强到让所有宗门忌惮。
林长辞是知道的,哪怕他只见过巫真一面。
那是在一百五十三年前的北边,他替师门送信,途中接到几大宗门向附近修士发出的求助书,请求散修们加入,共同对抗雄踞一方的魔修。
本着师门修士互助的训诫,林长辞前去参加了联盟。
彼时魔修已成气候,屠了一座小城祭旗,阵仗惊人。几个半大不小的宗门们难得拧成一股绳,仍花了大力气。战事结束后,遍地断臂残肢叫人作呕,侥幸尸身完整的修士也有面部损毁,血泥相和,几乎无处下脚。
神情麻木的修士们清点完阵亡人数后,林长辞主动请缨,想将替阵亡的修士补魂,散去怨气后送往轮回。
一开始进行得十分顺利,尚有余力的修士替他护法,大多阵亡者的亡魂也还在。知晓战事胜利,他们执念散去,配合地前往来生。
眼看一切就要完成时,天上降下一道惊雷。
修士们对雷劫的声音十分敏感,起身左顾右盼,想知晓谁在渡劫。
可看了半晌,所有人面面相觑,最后有人指着远处,惊叫道:“魔……魔修!”
还有余孽?
修士们登时戒备起来,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名黑衣男人信步闲庭,顶着雷劫走到了不远处。
他每一步都拉近数十丈距离,不过短短几息便来到了百余步外。
忽明忽灭的雷光里,此人面容英俊邪气,浑身皆是血腥气,红眸剔透,步伐松快得视雷劫若无物。
难道不是他在渡劫?
修士们脑海里不约而同地闪过这个念头,无他,从未见过有人扛着雷劫还能这般轻松,好似在自家园子里散步。
男子一一扫过修士们的脸,好像在寻找什么,嗓音淡漠:“方才杀了本尊部下的,是你?”
虽是问句,眼神却不容忽视地看向宗门队伍中的某个年轻弟子。
那弟子英雄年少,亲手斩杀魔修首领又是大功一件,立刻傲骨铮铮拔剑道:“是我又如何?你也要受……”
话音未落,胸口已破了个大洞。
鲜血倏忽飚出,溅了旁人一头一脸,而他面上还残留着惊愕之色。
没有人看清男人是怎么出手的,只知道那弟子当场便死了,而此人轻飘飘的用手帕擦了擦手心,好似拂去灰尘一样轻松。
他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了宗门长老的得意弟子。
在场有两位宗门供奉的渡劫期大能,可依然没人能在他身上留下伤痕,更别提留下他的命,只能眼睁睁看他从容离去。
那是林长辞第一次亲眼见到魔尊,亦是唯一一次,再之后,就听见了巫真的死讯。
虽说眼前这个巫真气息奇特,周身凝聚着混沌之气,比百余年前弱了不止一线,可谁又能知道魔尊是否还有后手?
他往白家门客那方看去,果然,认出巫真的人都已冷汗涔涔。
“你到底想做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一片死寂里,率先开口的是白西棠。
巫真很给面子地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本尊只是来取走应取的东西罢了,也要向你交代?”
指间旋转的玉箫停下,所指的方向,是林长辞。
白西棠脸色变得很难看。
被玉箫所指的人自然莫名其妙,林长辞倒不晓得,自己从哪里跟巫真扯上了关系,但他知晓今日必定有一场硬仗要打。
“去我身后。”
他低声嘱咐温淮,眸子直直盯着巫真。
温淮没吭声,秘术的副作用正逐渐侵蚀他的经脉,喉头腥甜,隐隐能闻见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