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应该是挺难看的,因为他看见陈藩明显被浇灭了些许的热情,取而代之的是无措的失落。
“你怎么这个时间去学校啊,身体好点了吗?”陈藩没有过多纠结贺春景的冷淡,只以为他身体还不舒服。
“嗯,陈老师不放心我,让我在这住了几天,今天醒了感觉好多了,正准备回学校。”贺春景从洗手间把吹风机拿出来,插到餐桌旁边的电源上,自己也拉开椅子坐下。
轰隆隆的机械运作声填补了一室安静,一时间二人都没再开口。
忽然,贺春景握着吹风机的手被拢住了,抬头看过去,陈藩接过吹风机,开始细细的为他吹头发。
“该剪了。”陈藩理了理他的鬓角,“老高该抓你了。”
“我成绩好,”贺春景愣了一下,旋即绽出一个很明亮的笑,“他不管我。”
“哟——啧啧啧。”陈藩挑着眉毛,很不客气地咂咂嘴,用欠揍的语气学他,“我成绩好!他不管我!”
贺春景拐了他一杵子,两人顷刻间找回些离别前的松弛感觉。
短头发不需要吹太久,陈藩把手指插进贺春景发缝里试了试,感觉全干了,于是拔下吹风机,弯腰从背后抱住了他。
“我有点困。”陈藩的鼻尖顶在贺春景肩窝里,发声时带了点咕咕哝哝的懒惰小气泡,很可爱。
贺春景忍不住了,侧头亲了一口他的脸,嘴唇被胡茬扎得痒痒的,却不敢说我陪你去屋里躺一会儿。
垃圾桶里有注射器,暖气管道上拴着一根镣铐。他解释不了。
所以他再一次的,离开了陈藩的怀抱。
“我试试这件衣服。”
贺春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紧了那件白色羽绒服。
很厚实,很暖和,大小正合适。
贺春景终于感觉自己暖和起来了一点。
“挺好看的,谢谢啊。”他在镜子前左右转身看了看,对陈藩说。
“我那件是去年的款,已经下线了,给你买了个今年的新款,但看着挺像的。”陈藩坐在餐桌椅子上打了个哈欠,“勉强算个情侣装。”
情侣装三个字让贺春景心头一酸,再次将他推向摇摇欲坠的边缘。
“你……吃饭了没有,咱们到食堂吃个饭?”贺春景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岔开。
“我进屋抱着你睡会儿吧。”陈藩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从起飞到落地,再到出租屋,他已经超过二十个小时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行,那你先去刷牙洗脸,我把衣服放进衣柜里。”贺春景把新衣服脱下来,借此机会往屋里走。
陈藩或许是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终于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在这么一小会儿就困倦得不成样子。所以他没再说什么,随口应了两句,拐进了洗手间。
贺春景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子里,将那锁链匆匆卷了几卷,挂在管道上,再拿了一条毯子搭在上面遮住。而后又抽了几张面巾纸揉皱,把垃圾桶里的注射器严严实实盖上。
陈藩洗得很快,三五分钟的功夫就从浴室晃悠出来了。
“往里边去去,”他一屁股坐在床边上,咣当倒下,朝贺春景那头蠕动蠕动,八爪鱼似的攀上来,给人捞到自己怀里,“可想死我了。”
贺春景柔柔顺顺地任由他抱着,享受这难得的片刻温情。
哪怕是建立在谎言假象之上的,哪怕是转瞬即逝的,在这一刻,贺春景忽然都不在意了。
陈藩的大脑瓜沉沉枕在他胳膊上,贺春景感觉这像个梦。可能真实的他还躺在病床上烧得神志不清,所以在大脑里模拟出了这么一段抚慰性的情节。
“记不记得以前我来这找你,下雨天,咱俩也是这么躺着,你给我念爱伦·坡的诗。”陈藩闭着眼睛念叨,“我还给你唱曲儿来着。”
“嗯。”贺春景鼻子发酸,长长呼吸了好几下才让自己把眼泪忍回去。
“你也给我唱个曲儿吧,哄哄我。”陈藩撒娇道。
“唱什么?”贺春景问。
“哄睡觉,当然唱摇篮曲。”陈藩理所当然地说。
“我可跑调跑得厉害,别再给你唱精神了。”贺春景想起之前给陈藩过生日出去吃饭,一桌子人笑话自己跑调的事。
“那正好,”陈藩收紧了胳膊,在贺春景胸前来回来去地拱,试图隔着衣服找那两颗不起眼的小豆子,“给我唱精神了,咱们干点别的。”
他闭着眼睛,没看见贺春景一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
“……快睡吧你,还给你念诗。”贺春景顿了顿,把声音放得又轻又缓,说起了那首《安娜贝尔·丽》。
他慢慢地讲着,手中和着心跳的节奏,一下一下地轻拍陈藩的后背。在这舒缓放松的氛围里,谁也没注意到贺春景的校服领口随着动作逐渐敞开,里面洗松了领口的T恤跟着垂下去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