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醒发现,江措虽然是实实在在的本地人,但却对外界的教育模式了解得大差不差。
他说:“外派实习期一个月。”
江措笑道:“那就对了,他收你们那么多钱,不得给你们提供到位的服务啊。”
索南平时大大咧咧的,看着没什么架子,脾气也很好,人很亲和,没想到居然还是个隐形富豪。
江措告诉他:“其实藏区的人的生活水平没有外界想象得那么差劲,虽然贫富差距大,但大部分人的生活还是很滋润的,就算去大城市也不是买不起买房。”
孟醒想起女店主刚刚和江措的闲聊,她提到江措家里养了羊,而且就内容来推断,数量貌似不少。
然而江措好像什么都做,收门票拉货车,给索南打下手,干世俗意义里渺小不起眼的体力活。
想象不到他很有钱的样子。
吃过午饭,江措随口问起孟醒,这段时间他有没有去过哪里。
孟醒沉默了几秒,江措就反应过来:“不会吧,你居然哪里都没去吗?”
香格里拉这座城市的旅游性质很强,旅游业成为促进经济发展的核心产业之一。
从外面到这片土地上做客的人很多,航线每天几乎排满在各个时间段,像孟醒这样不为旅游来的人其实很少。
但是他是有原因的:“我也想去的,但是我现在好像不是很有空。”
他到这里也才两个星期,每天都很充实,因此也觉得,有些事情可以再往后安排。
下次再说、和以后还有机会的,是他童年时听孟启明说过最多的话。
不然也不至于一次都没踏入香港迪士尼的大门,直到自己长大,失去童真,也没有坐过一次过山车。
但是江措说:“你想去,那还不容易吗。”
他是不受社会束缚的野生动物,当然把一切事情想的很简单。孟醒看着他,很平淡地说:“我平时下班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半,虽然用加减法计算,属于我自己的夜晚时间至少在一天里还剩下六个多小时,但我回民宿以后,吃饭遛狗洗衣服,这些都做完,是真的没有精力再去做别的什么了。”
“除了今天,剩下唯一一次带着玩儿和观赏的目的出门,是去看你骑马的那天。”
江措陷入很长时间的无言中,走到店外停着的摩托前,孟醒接过他手里的头盔,坐上他的后座。
“轰——”一声,油门把手被拧动了。
又经过民族中学的时候,江措突然问他:“你是来看我的吗。”
这个问题其实不需要问,两个人心里都清楚答案。
孟醒抓着江措腰间的衣服,承认道:“不是。”
“但是我确实有刻意地寻找过你的存在。”孟醒的声音传到江措耳朵里夹杂着风声,“我来香格里拉的第二天,就有向索南问起过你,问你在哪里。”
“他说他不知道,然后我也没有去找。”
江措愣了愣,随即笑了:“你还真是……直接。”
这种直接很可贵,因为伴随着对人类情感的迟钝性,孟醒的共情能力很差,尤其是——他甚至无法共情自己。
这就导致他想倾诉什么,却只能直白又干瘪地重复自己的行为,但无法提取出自己在这些行为里投入的情绪,让人觉得他奇怪、不近人情,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孟醒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在想,江措说他直接,究竟还能不能算他惯用的赞美。
眨眼的功夫,摩托又停在了民宿门口,孟醒被好手好脚地完璧归赵,下车的时候却有点同手同脚。
因为上一段谈话没有结束多久,还带着点余味,江措单脚撑着地板,歪在摩托上。
“孟醒。”
“啊?”孟醒听到召唤,抬起头。
江措抱着头盔,笑得有点不怀好意,看起来像使坏的前兆,他说:“为什么我总是感觉你有点笨。”
他在骂我。孟醒的眉头几乎一下开始收缩,眉峰拧成一结。
“是讨厌我的意思吗?”
江措笑容展得更大了:“你看,就是笨。”
孟醒转身要走,突然胳膊被拉住了,回过头,那个说他笨的讨厌鬼站在原地,现在有点无奈了:“说你笨就是讨厌你吗,你讲点道理。”
于是孟醒开始讲道理,他想了想,说:“可能你的感觉是对的,我确实不聪明,因为我有一点精神方面的疾病。”
江措终于实打实地静止了几秒,握着他手臂的手一时间也有点泄力。
“但是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也不会影响我和谁做朋友。”
这话的指向性就很明显了,江措几乎是下意识地又想说孟醒笨,但是考虑到他再次炸毛的可能,所以没有说。
“孟醒,我说你笨,是觉得你可爱。”换了一种说法,应该能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