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那双向来清冷, 仿若视周遭于无物的眼此刻被戾气所浸满,握在方向盘的骨节分明紧绷,似在极力忍耐,“先别说话。”
几乎被这些日子沈知序兄长般的温和与柔情迷了眼,这好像是沈念第一次见到男人满身戾气的模样。
在沈念的认知里, 沈知序看似斯文,实则冷情,家境优渥的天之骄子, 估计自出生起都没遇到过什么挫折, 对任何事游刃有余。
就连当初放弃斯诺克, 放弃十几年的梦想。
在别人眼里的沈知序,大抵都是姿态从容, 清矜自傲的。
沈念从没见过这样的沈知序,瞬间有些被吓住了。
像是源于身体的本能, 她悄悄往车窗边躲去。
顺利挪到窗边,刚松出一口气。
男人薄白眼皮往副驾驶冷冷掀过来,“怕什么?做坏事的时候怎么不怕?”
视线落在车外,人群喧嚷里精准捕捉到某点。
沈知序开口,“把蒋正恒叫车上。”
“啊?”沈念大脑一时发懵,“叫他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
有下没下地按着打火机,沈知序转头看她,语气慢条斯理,“念念,你二哥今天就是把他打残了,蒋家也不敢说什么。”
“...”
男人眸底漆邃冰冷,犹如千年寒玉,往外泛着汩汩寒气。
联想到刚才和蒋正恒一前一后从楼梯下方说话,刚一出来就碰上沈知序。
沈念顿时反应过来,他好像误会她和蒋正恒了...
“是不是他欺负的你?”
“...不是呀。”
心尖又酸又热,这个混蛋。
一边冷漠拒绝,一边做的却全都是为她好的事。
大抵是顾忌着对她的影响,沈念忽然不敢想,刚才沈知序是怎么忍下来的。
沈念扁扁嘴,“和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还是你自愿的,沈意凝,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耐,”
沈知序忽地倾身,单手掐上她下巴,“嗯?”
眼睫微颤,心跳加速,血液倒流。
沈念握上沈知序手腕,可怜巴巴地制止,“二哥,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沈知序‘呵’地一声,指腹上移,按在她唇角,轻轻重重地摩挲,“不用暴力,我看你能把房顶掀了。”
收回动作,男人指骨落在方向盘上轻敲,“那是哪个男生,名字。”
好像能够感受到男人声线里的极力忍耐。
沈念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任何男生,真的没有。”
“不说是吧?”
沈知序忽地俯身,长臂绕过沈念,拉过安全带卡在了锁扣里。
下一秒,车子像急速出窍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车里没开空调,车厢封闭,夏季傍晚的空气粘热,湿滞,令人觉得窒息,呼吸都难捱。
惯性后仰,沈念紧紧抓着安全带,转头看向主驾驶面色风雨欲来的男人。
“二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沈知序淡淡掀她一眼,“别说话。”
“...”
车子一路开到京北城南郊的护城河。
此时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行人稀稀落落,傍晚的天残留几丝初夏的热。
沈念双手握着安全带,哭唧唧,“二哥,你是准备杀人灭口吗?”
“怎么,想让我陪你一起死?”
“...”
沈知序话里听不出喜怒,一时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来真格的。
沈念可怜巴巴的,“难道你要先把我杀了再跳河吗?”
沈知序冷冷一笑,“你倒是想得挺美的,做了错事,黄泉路上还想找人作伴?”
“...”
长指按动按钮,车窗缓缓降下,初夏的傍晚燥热犹存,空气也不流动。
沈知序偏头,按开打火机,点了根烟,毫不顾忌地吞云吐雾。
淡淡的橘子味儿飘进车厢,苦与涩在夏季夜晚燥热的空气中流动,交织,勾缠。
透过校服薄薄的棉麻布料,向细嫩肌肤侵袭,引起心房细微的颤动,带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这是沈念印象里,沈知序第一次不顾忌她,在她面前吸烟。
尽管这样,他还是开了车窗,背对她。
沈念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下沈知序后背。
“二哥,别生气了嘛,气大伤身。”
“还不说?”
抽烟的空隙,沈知序转过头来,“别想把这件事混过去,三个月不见,沈意凝,你真是能耐得很。”
最后几字,男人一字一顿,几乎咬牙切齿。
吐出最后一口浊气。
沈知序徒手掐了烟,缓缓按进烟灰缸,他按的速度很慢,像是一寸寸,借由烟蒂,缓缓在沈念心尖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