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父皇心中对那位早逝的皇祖母有多亏欠内疚。如果说父皇有什么绝对不能碰的逆鳞,那这件事一定算在其中。真的要为了搭救一个不大可能救得下来的人……去求情触怒父皇吗?更别提往日二皇子还挺看不上王森年这个纨绔小舅子的。
但妻族也不好得罪,总要想个办法安抚下来才行。
二皇子心中飞快权衡着利弊,想着要怎么表态,这一想,就短短犹豫了一瞬。二皇子妃见状,眼泪流的更加汹涌了,她已经清楚往日看起来恩爱敬重她的夫君现在靠不住了,二皇子妃怨恨的就要开口撕破脸发脾气——她好歹也是四大世家与皇族联姻的贵女,是二皇子需求他们!再往前三代,还不知道陈家是哪里刨土的泥腿子呢!哪里会有世家女疯了去屈尊下嫁。
但开口的前一瞬间,她看到了身形颤颤巍巍但一直用眼神焦急暗示着她不要轻举妄动的王老家主……二皇子妃的一口心气突然就泄了。
闹有什么用呢?现在他们还不是得指着二皇子帮忙求情,他们王家最后一根独苗的性命就掌握在人家陈家人手中啊。
她用帕子捂住脸哭的凄惨,通情达理的婉转陈诉:“夹在臣妾家与父皇之间,想必会让殿下很难做吧,这些我都明白的。事关重大,不如我们去请母妃拿个主意……我们四大世家一向同气连枝,淑妃娘娘最终怎么定夺,我们都绝无怨言,只有感激。”
二皇子一听这个建议中肯,他微微松了口气,当即应下:“明日一早,我们就进宫去向母妃请安。”成年皇子无召不得擅入皇宫,二皇子作为庆德帝最宠爱的皇子虽然不在此列,但今下午就去见母妃的行为太过突兀了,倒不如借明早时间刚好。
二皇子妃终于稍稍松了口气,只是神情仍然是忧愁哀怨的。
宫里的那位淑妃娘娘,就是二皇子的生母,姓郑,也是四大世家“赵王郑李”之一:“郑家”的嫡女,同时是王森年那群狐朋狗友中郑伯雄的姑母。王森年和二皇子妃之母为赵氏,也和那对赵氏兄弟沾亲带故……由此看出来,四大世家为了维持血脉高贵,一向是互相嫁娶以示荣誉的。
如今四大世家中有两位适龄贵女都嫁入皇室,又亲为一家,利益相关,如此才能带动四大家拧成一股绳,全心全意支持二皇子。在这种情况下,二皇子妃不信淑妃娘娘敢选择放弃王家嫡子,一切都不由她了。
虽然听起来有些心狠凉薄,但由淑妃娘娘去求情,揽下一干事责也是当前最佳选择。二皇子妃默默望了松了一口气的夫君一眼,心中冷笑着垂下眼帘。
……二皇子大概也是这么庆幸着的吧。
因此。
第二天才发生了淑妃娘娘一早硬着头皮拦下皇上请罪的事情。
可惜,王森年犯得是皇上的忌讳,并不是一件能够明说的事情,对不知情的人而言他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丁点小事罢了。淑妃娘娘打算借孔老教诲的由头,并提出撤职二皇子府长使之命来解释,这种变动还是需要禀告御前的。没想到皇上直接没有见她。
“这就是他们的反省?”庆德帝在味鲜楼事发的两个小时内就知道了全况,他其实等了一天,只为了看王家怎么应对。到了第二天早上似笑非笑的听了暗卫禀告余下细节。
念在二皇子是他最宠爱的孩子,加上淑妃一向温柔懂事的份上,庆德帝本打算给王家一个机会,或者说给四大世家这个纠结联合在一起的利益团体一次机会。只要他们识趣,低调弄死那个小子,庆德帝也不是不能放其余人一马。
但现在看来……望族势大,心也大了啊。
到了早朝上,庆德帝一反常态的亲自上朝,面色喜怒不辨的说出了判决:“王家嫡子,三日后凌迟处死,以平民愤。赵学士,郑尚书……等人皆有失职失察之嫌,降职一等,这继任人选……”
庆德帝不冷不热的望了一眼忐忑跪坐一侧的二皇子,视线最终落在没什么存在感的太子身上:“朕记得吏部里有个钱侍郎?着他即日升任。”
这话一出,太子党的大多官员都暗中狂喜:天上凭空掉馅饼了?!二皇子党倒霉,竟然轮到他们捡漏了!
但没等这些人暗中高兴多久,庆德帝话音一转,峰回路转:“荆国公之女今年也该及笄了吧?”
被点到名的荆国公面色有一瞬间的难看,显然意识到了自己即将面对什么场面,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回陛下,是的。小女……其实不急着相看,家母还想让她再留几年。”
“前日朕还想着,荆国公为国征战有功,该怎么赏赐为好……现下有一桩姻缘近在眼前,真是天赐良缘。”庆德帝面带笑意,语气却不容置疑,“你看朕的二子如何?他的侧妃之位还空着,便留到你家女儿及笄后再议。这诚意足够了吧?朕可不敢薄待——功臣之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