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泽遗拿过纸鹤,它羽白的翅膀还抖了抖,落下一串穿过雨幕而沾染的水珠。
是兰山远的信。
问泽遗走到火边,仔细地阅读着信件上的字据。
————我有要事相告,四师弟午时是否得空?
问泽遗将信纸压平。
————午时得空,请师兄至湖心亭。
他这副样子,实在不适合穿过大半个宗门去找兰山远。
又想了想,问泽遗加了几句寒暄的话。
末了,他在信的结尾心虚地落笔。
————昨夜练剑,不慎砸坏地面。
反正让术修来修补昨晚被砸坏的地板,这事迟早要传到兰山远耳朵里。
身体暖了些,问泽遗搓了搓手,走到窗边放飞纸鹤。
“副宗主,是宗主差我们来的。”
没过去半个时辰,就来了两个术修赶来,替他修补了损毁的地面。
术修的修为颇高,转眼间碎裂的地板光洁如新。
随后,术修们对视了眼,极有眼色地同问泽遗道别,瞬间没了影。
效率之高,哪怕是放眼整个修真界都叹为观止。
还没来得及差人过来的问泽遗盯着地面,忽地笑了。
他本意是和师兄检讨,结果兰山远的动作比他还快。
师兄对他,是真的极好。
外头的雨也渐渐停了。
阆山的花开得晚,初夏该有的荷苞没影,倒是早春时的野花和桃李在镜泊四周开得正艳。
被雨水打下的花瓣成了落红,掉在镜泊之中,又顺水流到湖心亭边打着转。
四下安静,问泽遗斜倚着石栏,银白睫毛下,剔透的眼瞳看向雾蒙蒙的远处。
他抿着唇微微阖目,看似是天性冷漠,实则是昏昏欲睡。
昨晚对抗魔性消耗太大,导致本就缺觉的他犯困得厉害。
红绳缠绕的玉扣垂落,静止不动的白衣修士宛若一幅泼墨山水画。
他略微眯了会,瞧见远处的人影时,困意已经消退下去。
“师兄来了。”
问泽遗含笑起身迎接,举手投足不见病容。
兰山远也是一身惯常可见的白衣。
等兰山远走到跟前,问泽遗这才发现他们穿得还有几分像。
“见着师弟安康,我便放心了。”兰山远似没察觉到问泽遗异常。
他坐下后,娴熟地拿起茶具,替问泽遗煮起了茶。
问泽遗的茶具像是副摆设,他自己也不精于此道,倒是兰山远用的次数更多。
“此次来,是有要事想问你。”
透过氤氲雾气,兰山远的语调严肃了些:“我昨夜卜卦,发觉你有劫难将至。”
“这几日,师弟身上可发生过异兆?”
问泽遗暗暗惊奇,面上不显:“师兄怎么突然想算我的命格?”
修为越高的修士,其命格越难被看透,哪怕是化神期的兰山远想要去卜他的命格,都得废番周折。
“当心烫。”
兰山远给他倒了杯茶,叮嘱完才接着道:“看你这些天心神不宁,这才卜卦问天。”
他垂眸:“若是师弟不愿,不会再有下回。”
“师兄会错意了。”问泽遗端过茶,赶忙解释。
“我只是怕师兄太劳神,师兄愿意忧心我,我自然很高兴。”
他总不能和兰山远说,自己神思恍惚还有他的功劳。
“不瞒师兄,我确实有劫难。”
他斟酌过后,决定和盘托出:“昨夜我受到感召,怕是近些天要度突破关窍的小劫。”
他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笑道:“希望能渡劫顺利,少遭些罪。”
兰山远沉吟片刻:“可我卜出的劫难,不像是因关窍突破所致。”
他抬掌,手心浮出一串晦涩难懂的字眼。
问泽遗盯着看了会,诚实地摇了摇头。
“师兄,我看不懂。”
原主对于卜卦这块知识的了解程度为零,而他虽然抱佛脚学了些,但依旧学艺不精。
兰山远耐心解释。
“你的劫难在南方,若只是因关窍而起的劫,劫难应当在正中。”
他顿了顿:“所以近些天,你兴许会遇到更麻烦的劫难。”
中土的南边,那可不就是南疆。
问泽遗脸色微沉:“师兄,我怕南疆苍雀那边,可能真要大乱了。”
兰山远不可能算错,说明他原定的劫难,就是要在南疆出现。
天火、魔性和关窍,加起来足以称得上大劫。
“我未曾算出苍雀一族有劫。”
兰山远收回手,不咸不淡道:“但天道无常,卜卦未必时时有用,兴许他们的劫大到难以预测。”
问泽遗虚心求教:“师兄以为,我该如何渡劫为佳?”
“自是在持明宗内闭关,等待小劫降临,远离南疆纷扰。”
兰山远说这话时,天上好巧不巧又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