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尚未从悲痛中回神时,又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降临,本就空旷的北海上空传来断断续续的哀嚎,犹如人间炼狱。
直到某日,一位僧人途径此地。
这位高僧,便是他们的恩人。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打开朴素陈旧的锦盒。
里面只有一颗形似豆粒的种子,仔细看会发现,这是一颗袖珍的桃核,摆在它旁边的是雕刻着异族文字的鱼骨,译成外域文字便是。——云戈木。
这是他的名讳,也是父辈代代相传的使命。
云戈木合上锦盒,将其轻轻抵在额前,低声喃喃,古老的语言神秘悦耳,犹如信徒忠诚的承诺。
阿父将此物交给他时曾说过。
“受恩人所托……阿木,你要记住,当咒文再度现世时,便要将这万年桃种交给恩人牵挂之人,我族等待了数百年,便是为了那一天的到来。”
云戈木转身背上方才整理好的包袱。
“首领!”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见他整装待发,来人立即慌了,“王!”
“……纳尔。”云戈木摇了摇头,缓步行至他跟前,“我要去外域一趟,在这期间,族人便交由你了。”
“王,外域凶险,我族已百年未曾踏出北海。”纳尔跪下,额头紧贴地面,“先祖留下的因果未解,王也未曾留下血脉,纳尔恳请王三四而后行!”
族人一般称他“首领”而非“王”。
一但称他为王,便是表明衷心,甚至愿意以死明志的意思。
“纳尔,或许是时候了该去外域了。”云戈木拍拍他的肩膀,“先祖从未放弃过回到我们原本的领地,即便只听见模糊的字句,我也坚信这一切都是恩人的旨意。”
“等我回来。”——花云间。
山中雾薄,人心晦涩。
自那日后,两人之间便像是隔了层什么。
齐晟并非不想知道对方的过去,但那股冲动终究被他遏制下来。
也许他开口询问,玄九不会隐瞒。
但如今还不到时候。
就像这盘中餐,火候大了焦糊,火候小了不熟。
这时停下慢慢来,才能到“刚刚好”的程度。
于是他主动往后退了一步,让对方有更多的考虑的余地。
院中的杂草被齐晟清理干净。
他在山中打猎时看见不知名的野花,便每日带上箩筐挖回来些,种在玄九门前的小径边。
一些都还算安逸。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常有小家伙来捣乱,之前捉到的野兔十分机灵,趁着他那日分神从手中挣脱 ,连滚带爬地窜了出去,一溜烟消失不见。
原本想着跑了也就罢了,算它命不该绝,谁料这小祖宗十分记仇,半夜常跑回来将他种好的花草咬的稀巴烂。
齐晟不忍自己辛苦挖来的花草被啃得面目全非,只得想办法将它捉住,原本打算做个机关,又怕夜里兔子扑腾惊了玄九,于是只得半夜蹲守兔祖宗。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家伙气性是真大,当天夜里便又来到院中,被齐晟成功捉拿归案,关进了新做的木笼里。
齐晟吹了声口哨,笑眯眯地捏着一根草逗着笼子里恨不得咬死他的小祖宗。
“兔兄,何必如此记仇。”他用草尖戳了戳兔子脑袋,苦口婆心道。“这心眼子一小过得就容易累,你说说你,那日都跑出去了,还非得回来自投罗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兔兄显然没有闲心同他诉苦,嘴直往草那儿凑。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齐晟忽而叹息一声,在兔兄差点就能吃上的时候忽然抽回手,熟悉的幽怨语调缓缓响起。
“兔兄,你可知这世间情为何物?”
兔兄:“......”
“罢了,即便你不开口我也能猜到,若是有了家室,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儿小事夜里晾着妻儿来旁人院子里捣乱。”
齐晟似乎想与他冰释前嫌,打开笼子将它抱了出来:“兔兄,我......嘶。”
兔兄二话不说就狠狠咬了他一口,这一下比先前重的多,隐隐能瞧见血丝。
齐晟悻悻地将它放回笼子关起来,见它直勾勾盯着自己,眼里借了一缕光,活像是四溅的火星子。
他只好出言解释,“我若放了你,就是对不起我院中的花草,总归我也不会在此处常待,你且在忍上几日。”
许是触景生情,齐晟顿时想到了那夜灯火阑珊处偶然结识的雀兄,虽说被他不慎摔入水中,但大致还算是一段缘分。
他拿起草用力戳了戳兔子的脑袋,叹了不知是今日的第几口气。
“还是雀兄好,虽说没能回应几句,但好歹也愿意听我诉苦。”齐晟随手将草扔在兔子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地方,郁闷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