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晟莫名松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后沉声询问。
“我的身子在何处?”
池州渡将他捧起,行至床边。
“这里。”
床榻之上躺着的人被棉被包裹严实,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任谁看都是酣睡的模样。
若非齐晟正经历着这离奇之事,他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他心中微惊,虽说早便听闻傀师实力不凡,但这从未见过的秘术就这么直白地摆在眼前,依旧令人心底发寒。
齐晟心中正思虑着,忽然被人放到一旁的木椅上。
池州渡折身返回,取出被搁置在一边的干净衣裳,朝床边走去。
他掀开被子,齐晟猝不及防看见自己一丝不挂的模样,心弦顿时紧绷。
“咳!”
池州渡回过头,修长的手指还扶在他的肩膀上。
齐晟深吸一口气,斟酌着开口:“你究竟想做什么?”
池州渡停下动作:“昨夜你......有些脏,我便放入浴桶之中洗了洗。”
昨夜是何模样,齐晟心中并非全然没数。
躺在脏污的地上不说,还故作潇洒地抱着酒坛一顿猛灌,想必也撒了不少酒。
“我脏......”算了。
齐晟对此哑口无言,只得将话咽了回去,憋着一口闷气闭上眼睛。
无人开口,四周便安静下来。
唯有衣裳摩挲发出的窸窣声。
齐晟后知后觉。
比起玄九而言,池州度似乎有些变了。
但他此刻无心细想。
不过短短数日便历经诸多变故,此刻定下心神,齐晟难免有些疲乏。
“......将我抓来此处,你有何目的?”他哑声开口。
池州渡方才替齐晟换好衣裳,闻言一顿,缓缓走到他跟前。
像是不知该如何回应,于是沉默下来。
“扰了傀师大人安宁,是晚辈过错,大人若想要晚辈的命,晚辈也反抗不得。”
齐晟低声道,“如今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要什么便不必拐弯抹角,直言便是。”
“我并无所求。”池州渡低声道。
不知为何,齐晟依旧是齐晟,却并非与“玄九”一起的齐晟。
两身一魂,不过皮囊之差,却犹如相隔万里之远。
池州渡眼神黯淡下来。
他的落寞犹如雪中滴墨,鲜明得令人难以忽视。
齐晟心里莫名一抽,许是对残留的在意并未完全泯灭。
他心中烦闷,移开视线。罢了。
眼下受制于人,若对方有意留他,问这些也并无用处。
还是先弄清情况再做定夺。
齐晟叹息一声:“我如今动弹不得,十分不适。”
池州渡犹豫了一下:“我......”
“这样,你不妨先将我放回原身。”
“我明日为你重炼一副身子。”
两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齐晟耐着性子,好言相劝。
“以你的实力,即便我回到原身也逃脱不得,何必多此一举?”
“......有人在追踪你生魂的气息,只能如此。”池州渡垂眼。
其实匿咒已下,放回原身也可。
但池州渡没说。
追踪他的气息?
旁人显然没有这个本事与胆量。
齐晟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将信送到他手中的幕后之人。
眼下兜兜转转又回到傀师身侧,面对咒术他显然毫无招架之力。
只得静观其变,伺机逃脱了。
齐晟认清现实,无力道:“......罢了。”
“池州渡。”他有些认真地念出这个名字。
起初这个名讳便存于心底,即便日日喊着“玄九”。
但他始终知晓,对方的名讳是“池州渡”。
“起初是我一厢情愿,多有冒犯之处。”
齐晟似乎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但我心中惦念之人,只是玄九。”
池州渡薄唇紧抿:“玄九即是我。”
“是你。”齐晟似是觉得有些好笑,自嘲地摇头,“却也不是你。”
“我起初只当你是玄九。”
“而如今我知晓玄九不过是你手中的一具活傀。”
“此后这世间,便再无玄九。”
池州渡不解:“有何不同?”
“自然不同。”齐晟抬头望向他,轻声喃喃,“若我最初遇见的是你,想必也不会动那不该有的心思。”
池州渡眼中没有失落,更没有复杂的情愫,唯有不解。
“嗯?”
这任谁看都是一副未经人事的模样。
齐晟心中奇怪,纳闷道:“既然你别无所求,又为何将我留在此处?”
“不知。”池州渡沉吟片刻后,又道:“许是......有趣。”
齐晟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罢了。
此人孤身百年,不通人情,有些古怪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如先看看自己是何境遇。
“屋中可有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