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楚宁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我愿意去,我想去,但具体要怎么弄,我没有想好,也不是很在乎,你来定就好。”
“不要不情不愿的。”方栖再次提醒。
“不会。”
“那我就订酒店了,我要在那边喝酒的,玩太晚,我怕回来也不安全。”
“你定吧。”徐楚宁把选择权交给他。
方栖也不客气,全权规划了所有。
从学校出去的时候,几个学生看见他了,跟他挥手打招呼,徐楚宁微微笑着,一边拉上外套的拉链,一边朝他们挥手。
一走出来,上次那个弄丢了笔的小女孩儿正背着一捆柴往家里走,她家离得并不远,至少直线距离不远,但山路崎岖,也要走很久的路。
“徐老师。”小女孩一看见他们走出去,马上停下脚步,抓着书包带子,跟他打招呼。
一捆柴禾绑在书包上,小女孩长得瘦弱,脑袋也小,有些驼背,对比着粗糙的木柴,显得非常有视觉冲击。
“……回家啊?”徐楚宁看着她,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寒暄。
小女孩点点头,抹了把脸,脸上满是汗水,手上也有灰尘,这么一抹,脸颊上的褐红就变得灰扑扑的。
“谢谢徐老师,我爸没打我。”她说。
说的是上次那支笔的事。
徐楚宁微怔,而后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小女孩赶着回家,就背着柴禾走了。
徐楚宁望着她瘦小的背影,走在山路上,背着沉重的木柴,总有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摔倒的脆弱感。
但她一直都没摔。
她的步伐勉强,背上高高的柴禾一摇一晃的,山路不平坦,小女孩的步子就趔趄着,徐楚宁总以为她会摔,但她一直没摔。
“别对他们太同情。”方栖说。
徐楚宁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方栖扳着手指给他数:“那样的小女孩,这山里有好多,还有更可怜的孩子,身体残的,精神残的,病死的,摔死的,淹死的,活活饿死的,数不胜数。你同情不过来的。”
徐楚宁知道,方栖说的都是实话,但心里还是做不到完全剥离出来。
方栖垂眸,想起什么,轻轻笑了一下,“我带过一个孩子,很乖,很聪明,悟性好,他从我们这毕业,马上就要去镇子里上中学了。”
“……然后呢?”
“然后那年暑假,他帮家里干农活,摔了,一条腿没了,身子也瘫痪了。”
徐楚宁愣住,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悄悄看方栖的脸色,在那种不可一世的冰冷里,瞥见了眼角的绯红,听见了他声音中深藏的哽咽。
方栖也不是完全置身事外吧,否则他为何会为这里的苦难红了眼睛呢。
“好在还活着。”方栖一转话锋,做出了轻松语气的样子,“每次放假,我都会过去看他,他也总是笑着迎接我。”
那孩子瘫了,但家里没钱买电动轮椅,只有手动的,可山上又有什么好路能走呢?他也只能整日整日枯坐在客厅里,望着外面终日不变的群山。
“共情能力太强终究不是好事。”方栖说,“如果你迟早要走的话,还是不要有太多的感情卷入。”
“那你呢?你不是来镀金的吗?”徐楚宁轻声说,“你会走吗?”
“啧,我在说你的事。”方栖不满地锤了他一下,力道不大。
岔开了话题,就没人在谈这个事了。
下山到了服务站,徐楚宁去开车过来,方栖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副驾。
徐楚宁望着他自然而然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
注意到他的反应,方栖勾唇轻笑,这会儿才说:“我可以坐副驾吗?”
“你已经坐下了。”
“那不会有人生气吧?”方栖瞥他一眼,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也没挪窝。
徐楚宁拧动钥匙,“没有。”
“你单身啊?”方栖又顺嘴一问。
徐楚宁是不太想谈论这个问题的,随便扯了几句移开话题。
到镇上的时候,庆典刚刚开始,天色黑暗,但篝火十分耀眼。
还有很多摊贩,徐楚宁还看见了自己的学生,跟爷爷一起摆摊卖自家产的土鸡蛋,旁边还有一窝奶狗,估计也是自家看门狗生的。
徐楚宁望着那一窝攒动的狗头,忍不住笑了笑,走过去看。
学生看见他了,立刻站起来招呼。
徐楚宁蹲下来,伸手轻轻碰了碰其中一只小狗头,听见狗崽哼唧了一声,眼里的笑意更甚。
“徐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阿黄,这是大白,这是四喜……”学生一个个指过去,给每一只狗崽都取了名字。
徐楚宁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