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倒不在这儿……”温长青眼神已然又暗下去,方才的亮光真正是一闪而过,“凡事讲个情有可原,况且真的请了舅舅出面,难道舅舅会害了姨妈和长玄吗?这事儿就算是闹到了刑部去,刑部的大人们看在舅舅的面子上,也会周全一二,是以姨妈和长玄倒也没什么。只是……”
他吞吞吐吐,温桃蹊便很是揪心,两只小手交叠在一起搓弄了好半天:“只是怎么样?大哥你有话直说不好吗?我也是一时想起舅舅来,本来呢,这事儿我打心眼里不赞成,可是爹娘都首肯同意了,我也说不了什么,要是表哥真的知道收敛,家里想法子把他救了,我无话可说,但偏偏他自己不争气,现在弄成这个样子,连二哥都说不要管他,姨妈那边,不也是为着,怕真相叫咱们知道了,爹必定不管,所以才瞒着阿娘吗?”
她又往温长青的身侧凑了凑:“大哥,说句实话,你就一点也不生气吗?”
温长青低头看她,良久叹了一声:“换了谁不生气呢?姨妈这样做,和利用咱们,又有什么区别?”
温桃蹊松了口气。
从知道了姨妈隐瞒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一直觉得,这是欺骗利用,有那么一瞬间,她脑子里浮现出林月泉的那张脸。
重生以来,她尽可能的不去想林月泉,不去想前世的那些伤痛。
她也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她不是为了报复谁,也不要动心思去报复谁,她怕,怕极了这一辈子,会把自己逼上绝路,走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报仇两个字,哪里有那么容易的?
林月泉前世用了那么多年,搭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才报了他所谓的仇,难不成她如今,倒也要走上林月泉走过的那条路?
可有些时候,控制不住……
她也晓得,姨妈同林月泉自然是不一样的,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姨妈今次为了杜昶能骗他们一次,今后就总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在姨妈的心里,相安无事时,他们是亲人,可是只要发生了事,他们也不过是可利用的棋子。
或许这样想太过偏激,但温桃蹊觉得,这样想,也未必有坏处,多些防备的心,才能不轻易落入他人彀中。
她会想起请舅舅出面,也正是因为,舅舅一向正派,眼里容不得沙子,对姨妈又成见颇多,而阿娘又一直都很听舅舅的话,如今外祖父年迈体弱,常年卧病,舅舅就是长兄如父,在阿娘和姨妈的眼里,舅舅的教导,总还是要听一听的。
不过看大哥眼下的样子,倒像是不大赞成。
温桃蹊先前时候分明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这人嘛,活着就是杂念太多,牵绊太多,要做一件事,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这个要考虑,那个要顾及,到头来,便什么都做不成,能把自己为难死。
“大哥,你是不是怕,真的闹到舅舅那里,今后和姨妈一家,就再不能和和睦睦的相处了?”她抿起唇来,犹豫了很久,才问出口来,“而且让外面的人知道了,笑话的,总归是我们。都是一家子骨肉,咱们却这样子不留情面,就算是不想出手帮,也没必要把秦知府给害了,这样行事,始终太决然狠辣了一些,我们温家是做生意的,场面上往来走动少不了,真闹成那样,谁还敢同咱们家打交道,是吗?”
她说的这些,的确是温长青心里担忧的。
一家子骨肉能下手这么狠,还是背地里下的黑手,真的叫外面人知道了,谁还敢跟他们做生意呢?
但也不全然如此……
温长青摇摇头,一抬手落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姨父已经不在了,这件事情,虽然我劝娘不要管,长玄也是这样的心思,可是我们不插手,姨妈总还能自己想别的办法,但我们真的请了舅舅出面,桃蹊,你知不知道,那就等同是我们把杜昶送上了绝路,姨妈再没法子能救这个儿子了。”
丧夫又丧子,还是被亲姐姐一家给逼到一步……
温桃蹊浑身一僵:“我不是想……大哥,我不是想这样逼姨妈,但你看阿娘的样子……”她扬起小脸来,“我有很多年没见到阿娘这样发愁,我很担心阿娘。”
第29章 借用
三月十四,钱老太太五十整寿,温府上下,一早便热闹了起来。
宾客们是要在辰末巳初入府来拜见的,女眷们自三房后的甬道入了内宅去,叫丫头仆妇们引着往三房老太太那里去问安,一直等到午时才陆陆续续的开宴,请了宾客们各自入席去。
是以他们做主人的,便要比宾客们更早的准备起来,底下的丫头婆子卯时就各自起身,各处上职,忙碌起来,三房老太太上了些年纪,一早就吩咐过,不到卯末是绝不肯起身的,自然也就没有人敢去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