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堆积起来的情绪突然在此刻爆发,发现许良甫和他所知的样子不一样,他只是厌弃自己愚昧蠢笨,再冷静下来另寻方法;他躺在乱石堆里奄奄一息时,心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死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或早或晚的过程;他听见程修询和程老爷子的对话时,也不太意外,综合他和程修询各方面的天壤之别,对方有不为他所知的原因才更合理。
但他发现他是在意最后一件事的,就如此刻,他推开门,看见门后站着的程修询,鼻腔犹如灌入海量酸醋,心底的根系在逐渐生长,程家祖孙两人的话无比清晰地响起。
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把那些话记得那么清楚。
许亦洲沉默,却也没忘维持表面功夫,他唇角弯弯,有些敷衍,“回来了。”
“嗯。”程修询简单回应,走进玄关来,他站定在许亦洲面前,忽的提出一袋子东西来。
许亦洲这时候才迟钝地发现他拎着一个偌大的袋子,四边方方正正中心却有沟壑。
他露出疑惑的神色。
“看看。”程修询往前递了递东西。
许亦洲接过,打开一看,里头俨然是套非常齐全的绘画装备。
他抬起头,或许是因为方才深沉思索的缘故,表情并没有那么惊喜。
程修询看起来不太满意,“怎么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李景德不会那么快有动作,我们明天可以去边上的景点看看,不知道你除了画画以外的爱好,只给你准备了这些,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
“画板和其他装备不好带,我让人提前在那边备着了,这些太重了的……”
许亦洲没有动作,直直盯着他,眼里很沉,很满,足让程修询不能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两人忽的都不说话了,门开着,有细微的动静从身前身后传来,两人都浑然不觉。
沉默的时间太长,程修询渐渐在这个过程中感到心虚和不适,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迈出了太大的步伐,让对方无所适从了。
他应该早点考虑到的。
许亦洲此时像个庙宇里恢弘的雕像,和他仿佛隔着不可逾越的天堑。
“谢谢。”
平静被打破的时候,许亦洲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已经如潮水般尽数退去。
他和往常一样谢过程修询的好意,但这一次又不太一样,他将拿出的画具一一归位,合上环保袋的两耳,和接过来时一样,重新递了回去。
“不用费心买来这些东西的,画画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我们随时都可能因为获得新收获从景点赶回来,用手机自带的相机也能记录,还可以随时随地翻阅。”
许亦洲回头走了两步,他的手机还在床边。
他随意一瞥,对面就挂了个石英钟,于是他又停下了。
“六点了,用过饭了吗?”
“没有。”程修询轻声说。
许亦洲顿了顿,又重新去拿手机,“走吧,这顿我请客,算拂了你好意的赔偿。”
他一抬头,看见程修询那张好看得几乎没有缺点的脸透着点失落,他觉得自己看错了,眨眼再看的时候,那抹异色已经消失了。
因此许亦洲将其归为自己眼花。
程修询点点头,开了自己的门,将一袋子东西放回房里。
“走吧。”
请程氏大少去吃地摊不太合适,但这地方太偏僻,除了早早关门的早点店和面店还真没什么正规的餐馆。
于是最终许亦洲还是找了个某个看起来挺干净的烧烤摊。
老板兼职厨子,是个五十来岁的胖大叔,头发剃得干干净净,只能看见短短的发刺。
招呼的客人不少,看起来摊子生意不错。
“要点啥吗?叔的手艺一绝!不好吃不要钱!”看见俩高个帅哥远远朝这边走来,胖大叔高声呼喊。
许亦洲本来想去边上另个看起来人少一些的摊子,看了看整洁度,突然就知道为什么两边有人数差了。
“叔,我们两个人,您看着给我们烤。”许亦洲看了眼身强体壮的程修询,又说了句,“多要点荤的。”
胖大叔带着厨师帽和透明面罩,笑起来看不到眼睛,“好嘞!”
他叫来一边打杂的小妹,“妞儿,给两个帅哥找个干净清净的位置。”
小妹正忙着收拾上一桌客人走后的残局,忙碌中抬头,她长得清纯,脸白白净净的,围着条围裙,看见许亦洲和程修询愣了两秒,很快礼貌地笑笑,“知道了爸。”
她放下手头的事情,“两位,这边。”
小妹带着他们绕过几桌客人,来到棚子后边,那里还有三两张桌子,打扫得特别干净。
“稍等,前边还有两位客人,我爸烤得很快,你们要喝什么饮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