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174)

真狡猾啊!让他心里怎么放得下。

郑辉下葬那天是阴雨,闷热了好几天的天气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转冷,实在气人,偏在这最难受的时刻,它阴沉得与心理情绪密切。

孝子走最前面,一袭白布往头上带,托举逝者照片,后面乌泱泱一群孝媳孝侄哭葬,只听呜呜呜的咽泣声划破清晨的天空,个个掩面哭泣,真哭假哭,难辨真假,只身后一群老师家长,是真哭得撕心裂肺。

彭媛媛哭了几天的眼泪还未流干,一直到下葬一泡黄土盖上,再不见棺柩的轮廓,这场真正的生离死别才算告别,直到那一刻,肖玉词积于多少天的情绪终于崩溃爆发,他的眼泪与雨一同落下,冰凉一股清流,顺脸颊而滑落,是雨是泪,终究分不清。

下葬过后他连夜烧了几天,曹雁禾不放心,将他连人带被一同抱回了家,常萍看见只叹一口气,是心疼也是无奈,多好一孩子,瞧着又瘦了大半,至于这份感情,她始终没有再说半个字。

肖玉词夜里痛哭,身体蜷缩一团,咬住被子呜呜咽咽,曹雁禾只一墙之隔,他再小声,还是被他听在耳朵里,手指扭动把手,开门上床抱住他,轻轻用手拍他的背。

“玉词,不要怕,是不是做噩梦了?”他说得温柔。

他没有回答,依旧哭泣。

曹雁禾搂得更紧,将人全抱进自己怀里:“宝贝,玉词,想哭就哭,不要害怕,我一直陪着你。”

那是他第一次叫他宝贝,叫他玉词。

他哭得更凶,委屈,愧疚,难过,伤心,以及爱意,全宣泄在这个夜晚。

第79章

郑辉入土以来,毛至强几经惋惜又难过,出葬那夜不见他,其实在办公室挽头啼泪,从卉南到扬昌,他们同出同进,宛同手足兄弟,偶有意见分歧却丝毫不影响感情,郑辉尤爱笑着说,工作是工作,朋友是朋友,是分开的。

他几度惋惜,扬昌失去郑辉,是破玉锤珠,而这句话又何尝不是在对自己说。

郑辉遗物是他收拾,除去吃穿用度,教案书本不计其数,他舍不得扔掉郑辉女儿也带不走,索性叫人全搬进自己办公室,可是时常目光所及范围,有种睹物思人的沉痛心情,于是最后还是一把火,烧尽他前半生的所有物,火雀欲跃而出,越烧越猛,直至变成一堆灰烬,化为黄土。

学校调来新的化学老师,看着年轻,一问年龄,三十,中长直发,个儿有一米六,微胖幽默,开一大众四轮小车,卉南扬昌两头跑,孩子刚满一周岁,正是咿咿呀呀会说话找妈妈的时候,晚上哭闹得不睡觉,她又风风火火开车往卉南赶。

肖玉词见她忙不站脚,早上天不亮就开车过来,随口提了句:“慧姐,您要不行叫孩子奶奶跟你一块住宿舍多好,反正屋子也宽,总比你来回跑要好。”

楚慧摇摇手,叹了口气:“他奶奶才不会过来,老人家嘛,退休了跳舞唱歌什么的,孩子都聘的保姆去看,一个月得花好大几千,但人家老人家就乐意花这个钱去请人看孩子。”楚慧转头看他,耸肩抿唇说:“你猜她怎么说?她说请保姆钱她出一半,就单纯想图一清闲自在。”

“那她老人家看得还挺通透。”这话真心实际,难得有这么明朗的老人。

楚慧笑了笑:“是挺通透,日子过得比我们年轻人还享受,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还组什么小舞蹈队,上人大舞台上表演呢!”

楚慧外地人,嫁的老公卉南户口的,她平日性格开朗,和年轻人熟络话也多,没个几天家庭情况也一知半点。她老公也是老师,卉南教高中数学,两人朋友介绍认识的,恋爱谈了好几年才结的婚,也算恋爱长跑修成正果。

聊起恋爱史,她问肖玉词有没有女朋友,一心想给他做媒,肖玉词舔嘴皮笑了笑,点了点头,楚慧可惜叹气,他老公妹妹,正读研究生,模样长得也不差,和肖玉词年龄相仿,正想做这个煤,没想到人家有女朋友,实在挺可惜的。

其实自从上次感冒结束,肖玉词又搬回自己宿舍,两人之间吵架没有,分手也没有,只是心里好像隐隐种了一个隔阂,那种隔阂无关爱情,无关常萍,是感情延续至今对未来的未知与迷茫,他要留在扬昌吗?为了爱情,可是感情这东西真的太飘渺太虚无。他想了很多,关于自己,关于曹雁禾,也关于常萍和自己的父母,可是至今还没有答案。

彭媛媛打电话说请大家一起吃饭,让他叫上曹雁禾,肖玉词电话里笑了笑,拒绝了。

正街中间一家特色火锅店,红色大棚支在店外,里头铺面不大,容下四五桌便拥挤不堪,外面支个棚,桌子凳子摆好,又是一节约租金的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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