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罗汉榻两边坐着秦皎兮和李言思,李言思正在看书,秦皎兮喝着茶,眼睛看着老郎中忙活。
容千珑不好意思起来了,他刚要缩回来,寿丰便看到了他:“殿下醒了?饿不饿?”
饿也没胃口了,容千珑将要收回来的手顿了顿,问:“怎么了?”
寿丰说:“太子殿下的伤口渗了血,今日也不能回宫了,小人伺候殿下更衣吧。”
“好端端的,为何又渗血?”容千珑散着头发,一张小脸柔和美丽,李言思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书也看不进去了。
秦皎兮大大方方的欣赏他的美貌,回答他:“昨夜睡得不老实呗。”
别人没觉得这话不对劲,唯有容璟瞥他一眼,秦皎兮笑笑,能见到容璟心虚,简直比见到三伏天飘雪花还稀奇。
容千珑知道容璟睡相安稳,几乎都不翻身,扯动伤口的事不太会发生。倒是他自己睡不安稳时翻来覆去,容璟伤口渗血,怎么想都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又接连在此处待了三日,容千珑跟在容璟身后,在书房时就安静的看话本子,偶尔竖起耳朵偷听他们议事。
说偷听也不算贴切,分明是无人背着他,大大方方的讨论,偶尔也有欲言又止时,容千珑回过神来,能让他听到的自然也没那么要紧。
那日丢到他面前的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尸体,指甲和皮肤褶皱里还沾着泥土,是从坟里挖出来的。
紫色官袍是赵太傅的旧衣,笏板也是他的,上面记了寥寥数字,经李言思的父亲李尚书判断,应该也是赵太傅旧物,兴许就是他反对立章贵妃为后时所持那块。
赵太傅已死,他的学生却遍布各处,朝中担任要职的几乎被容璟清理了个干净,但人心隔肚皮,谁与谁有旧并不写在脸上,难免有漏掉的。
尸-体不会自己飞到容璟面前,但赵太傅的学生中似乎也没人会做这种事,有胆子的没必要,有必要的没胆子。
因此认为此事多半是二皇子容千琮做的,容千珑眨眨眼睛,话本子看不下去的,到底为什么能联想到容千琮,明明平时挺和善的。
若是赵太傅的血书也落在了容千琮手中,恐怕就不好了。
容璟看上去并不在乎,容千珑心中暗暗着急。
三日过的闲适容千珑甚至觉得很快,他每日能做的事不多,又不愿意同容璟说话,便只装作自己很忙,看一些皇上眼中不入流的话本子。
偶尔秦皎兮会逗他,说他看书时端方雅致,若不是知道他看的话本子多杂乱,倒真像是出尘脱俗腹有诗书的君子。
容千珑不理他,李言思也叫他闭嘴。
白日里无论怎么避免与容璟说话,夜里却是离不了人,容千珑也不好意思死乞白赖的求人家,但他眼巴巴的看过去容璟便知道什么意思了,贴心的跟他走。
容璟甚至比寿丰伺候的还要妥帖,横竖假面已然脱掉,容璟也不假装了,亲自上手给容千珑洗澡。
他是习武的人,手劲大,再怎么收着力气还是把细皮嫩肉的容千珑洗的红通通。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寿丰也不在,容千珑忍着羞恼不说话,生怕惹着容璟,到时候收不了场。
洗完了澡寝衣一裹放到床上,容璟去取药膏的功夫,回来发现容千珑抱着被子痛哭。
容璟哄他别哭了,越哄哭的越凶,最后容璟也不哄了,扶着人沉默的抹药膏,抹完药膏丢他一个人在床上哭,容璟便去就着容千珑用过的水随意洗个澡,回来继续哄。
等容千珑哭的差不多了背过身去睡觉,容璟说哭着睡觉不好,哄他多说一会儿话,但是他不肯开口,容璟怕他睡着了,只能自己说一会儿再去晃晃容千珑肩膀,捏捏他手指,直到容千珑生气娇哼,或是甩胳膊挥他。
容璟还很有自己的道理:“寿丰难得出来一趟,让他自在几天,我伺候你不好吗?”说的像是他多在乎寿丰似的,容千珑懒得拆穿。
头一日哭的委屈可怜,第二日便只剩下委屈,第三日就只有麻木了。
只是无论洗澡时多生气,安静下来的深夜容千珑敌不过自己的胆小害怕,仍然要往容璟怀里拱。
回宫时容千珑坐在轿子上又想哭,不是觉得委屈,而是自豪自己的坚强,为还能回宫感到欣慰。
容千珑在埙篪斋倒头大睡了半天,醒来时日头正欲西落,想起来那咚的一声他又觉得不安起来。
寿丰在忙忙活活的挑点心,容千珑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总觉得他在身边时没有哥哥在身边时安心。
容璟总是能给他安全感,无论是遇到危险还是穷途末路,有哥哥在就好像有了主心骨。
容千珑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