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勉眼神复杂地看了施明明一眼,手里做记录的笔顿了顿:“后来呢?”
“后来他们就给我结了一个月的工钱啊,还给了我三百块医药费。”
“后来没去医院吗?”
施明明不知道吴勉问的是这个后来,自己会错了人家的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我拿那三百块给我爸买了点吃的。”
吴勉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过施明明后背,除了大片的青紫还有一些旧疤痕,时间久点至少一年,时间短的刚脱痂不久,大概率是一直生活在他父亲的暴力殴打下。
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但眼前这个男人像是丧失了这种本能,这一点让吴勉感到奇怪,他甚至怀疑施明明有受虐的倾向
“你在受伤的时候感觉到了疼痛吗?”
“当然啊。”施明明觉得这个问题就像问别人一加一是不是等于二,“吴医生你该不会以为我有受虐倾向吧?”
吴勉不置可否。
施明明笑了笑,“没有,痛这种东西忍一忍就过去了,忍多了就没那么痛了。”
“你没想过离开这样的环境吗?”
“有啊,但我走不了。几十万的债还没还完,我付不起外面的房租,再加上我爸情绪也不稳定,不给他找个发泄口,指不定干出什么荒唐事。”张姨是真的会把他爸扫地出门的。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不是你必须要做的?至少你没有义务承担你父亲的暴力行为?或者说,你也可以通过反抗来改变他的行为。”
施明明摇了摇头,“他不会变的。”他爸脾气一直都很暴躁,年轻的时候能为了一单生意和人干架干到头破血流,别人说他妈嫁给他爸是倒了八辈子霉,他爸能拎着榔头上门找人家说理,他爸毕生的温柔都只用在他妈身上了,他妈走后,他爸只是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而已。
“反抗之后被打得更惨。”二十出头的时候有次半夜被他爸拉起来揍,半梦半醒之间反击了一肘,后边躺在家里养了三天才能动弹,“最好的办法就是忍着不出声,等他累了自己就收手了。”
“你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吗?”
“也有。忍不下去我就会在心里数数,从一数到一百,数着数着就过去了。”
“那…”吴勉犹豫了一下,还是指着施明明的手腕道:“那你在什么情况下有的极端行为。”
施明明陷入了沉默,就在吴勉觉得施明明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开口道:“在我想起从前的时候。”
“其实最难过的不是当下,而是想到从前,想到没有这些命运的波折,本可以拥有的一切,一下子就会觉得当下每分每秒都那么难熬,我只能用这种方法,逼着自己不要想如果。”
第22章 喝酒
施明明又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这段时间里吴勉除了给他检查腰椎的恢复状况就是问他一些感受和想法。
施明明觉得吴医生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只负责客观的询问和记录,从不过多表达自己意见何想法,也不太流露出同情或悲悯,这反倒让自己松了一口气,很多原本不想说的东西不知不觉也说了出来,心里压着的东西散出去一些,人也轻松不少。
出院的时候和吴医生说好了,会定期找他反馈心理和身体状况,他觉得吴医生可能还是想劝他一下的,但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出口,只是叮嘱他骨头虽然愈合但还是要好好保养,最近少碰凉水、少搬重物,他的腰椎损伤很严重,已经接近五十岁中年人的状态。
一出院他就按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徐子星的经纪人何铭,背景音里嘈杂一片,何铭匆匆忙忙报了个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那地方是京市城郊的大悦影视城,下了公交车还要步行几十分钟才能到,施明明顶着大太阳走到影视城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何铭没告诉他具体的位置,打了几个电话过去也没人接,他只能蹲在影视城门口等着,看着不远处打扮各异的群众演员津津有味地吃着盒饭,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想买点东西垫吧一下,但这片连矿泉水卖的都比平时贵两倍,实在有点舍不得,只能抵着有点发喽的胃接着等。
三个小时后,手机铃声响起,是何铭打过来的,施明明刚接起来,对面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怎么还没过来?有没有点时间观念?所有人在这里等你一个人,有没有点职业道德......”
施明明把听筒放远了点,等到何铭在那边喊完,才把手机放回脸边道:“何总消消气,我十二点不到就来了,估计您那边在忙没看见我打过去的电话,都怪我没提前问好位置,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