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怕,若我孤身去西南,是不是也有可能跟那位姑娘一般下场……”
白卿卿缓缓地闭上眼睛,没瞧见宁宴眼中倏然冷冽的光,“别多想,喝了药再睡一觉,我看着你睡。”
他让白卿卿重新躺下,就坐在床边的圆凳上,看着她露在被子外纤细的手,宁宴闭了闭眼,抑制住往外涌的杀意。
也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白卿卿也可能会遭此毒手,宁宴心底的气血就跟控制不住了似的,传回宣城的消息他得重新再写一份,玄朝匪贼祸乱不可再耽搁!
……
第215章 想活
虽说得了宁宴的保证,白卿卿也不敢多娇弱。
她乖乖地喝药乖乖地休息,尽量让自己的精神恢复,然后去见了那个婢女。
婢女的状态比她差太多,失魂落魄地坐在窗边,不吃不喝,不走不动,宛若一个失去了生气的木偶娃娃。
见了白卿卿,她头才微不可察地转动了一下,然后又转回去。
白卿卿去她身边坐下,“我听说,是你家姑娘拼了命助你逃出来的。”
全无动弹的婢女脸上毫无征兆地滑下两行泪,缺水干裂的嘴唇轻易被她咬破,滚出血珠子来。
“姑娘她说,还没死,总是要拼一拼……”
婢女抱着膝盖泣不成声,“她咬着簪子给我松绑,故意闹出动静,将人引了去……我不能辜负姑娘,我不敢停下来……”
“你做得特别好,你家姑娘也是个勇敢决绝的女子。”
“可她活不过来了……”
婢女咬着嘴唇呜呜地哭,“活不过来了,姑娘那么好的人,对谁都好,为什么好人却没有好报!”
白卿卿也想问,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只是没有人能回答她们。
“我也活不长了,等家里来了人,我就要去陪我家姑娘……”
白卿卿一惊,“你要寻死?”
婢女空洞的眼神从她身上略过,“你不是侍从,也不是婢女,是哪家姑娘吧,天生好命的人自然是不懂的,我家姑娘遭遇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还能活着?”
要么杖毙,要么贱卖,总是要承受主家的愤怒。
白卿卿当真不懂,“为什么不能活着?你家姑娘一定想要你活着!”
她上辈子饮那杯毒酒之前,都替紫黛寻了退路,可后来从符逸的口中得知紫黛随她去了,白卿卿心痛不已,想必这位姑娘亦是如此。
“你的命是你家姑娘拼命救下的,只要你还活着,这世上就还有她的影子,她对你好,教你的东西,与你的相处,都是她留在这世上的痕迹,你死了难道她就能活过来了?”
婢女怔怔地看着白卿卿,含着泪的眼里似是浮现出点点光彩,可还来不及闪烁就灭了下去,“姑娘,这不是我能做主的……”
她像是崩塌了似的哭出声,“谁不怕死?可我能怎么办?我没有办法啊……”
“我有。”
白卿卿掷地有声,“只要你想活总是有法子的,只要想活!”
她身上还有些金叶子碎银子,一股脑都塞给婢女,“山匪作乱,你只当自己也死在其中,你一个人或许以后会很难,但是你想着你不是为了自己一人活,再难也要咬着牙活下去。”
死是这世上最可怕也最容易的,白卿卿深有体会,只要有哪怕一线生机都不该妥协。
她特意去问了牧曙,能不能将婢女也算在被山匪杀害的人里,牧曙应得爽快,“这有啥问题。”
虽然牧曙不明白,但他不想让仙女儿似的白卿卿发现自己不明白,所以就跑去宁宴面前丢人,“大人你说为啥呀?那丫头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第216章 向生
宁宴瞬息便明白了白卿卿的打算,但他什么也没做,默许她的举动,还动了动手帮那婢女做了个身份。
送婢女走的那日,宁宴站在楼上,看着白卿卿满脸严肃地一句句叮嘱那婢女,“一定要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日子还长着呢,你要带着你家姑娘的期许,认认真真地好好过活!”
那婢女满脸的泪,去给她家姑娘磕了三个头,又转身非要给白卿卿也磕三个,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去,可白卿卿硬生生给她指出一条路来。
宁宴靠在墙壁上,目光随着白卿卿的眼睛而动,一瞬间他忽然顿悟了。
难怪他从初见白卿卿起,就觉得这个女子与旁人不一样,难怪他总觉得她是特别的,并非因为她出众的容貌和性情,而是初初见到她时,她的那双眼睛里就闪动着自己似曾相识的光。
对活在世上这件事无比珍惜的光芒,那股打从心底扎根的生气,只有拥有同样执念的人才能察觉得到。
白卿卿的眼睛里就无时无刻不存在这样的光,对活着的感激和敬畏,一如从前被人踩在泥里也不肯闭眼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