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正在痛苦戒毒的人,突然见到了自己魂牵梦绕的毒品,一瞬间,身体都变得有力了起来。
尝试去抓,尝试去得到,极致渴望。
妘央看着她的异样,察觉到什么,猛地转身——
一阵阴冷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带来一声幽幽诡异的笑。
笑声响起,从四面八方而来,一时间,妘黎变得更加激动,手脚并用,要从妘央怀里挣脱出来。
妘央一凛,迅速拉过被子,将她裹住,束缚住她的四肢。
此刻的她无比脆弱,再也经受不住任何一点伤害,妘央将她挡在身后,冷冷地看向找到这里的不速之客——
魔气盘旋,黑发漫天,洞穴里的温度骤降,夜明珠暗淡,仿佛在为这到来之客而垂首臣服。
人形于翻滚滔天的魔气中显现,细长而又高仄的模糊形状,就像是一条巨大而又贪婪的蛟蛇般,垂首着扁平三角形的头,虎视眈眈地俯视着地上的人。
没有五官,却分明能让人感觉得出来,他在笑,不怀好意的笑。
“好久不见了,舅舅。”
我……是谁?(74)
这声舅舅,不是敬称,倒像是在故意恶心妘央似的——他明明知道,妘央有多痛恨他,多痛恨他是从妘黎肚子里出来的这个事实。
因为知道,所以更加恶意,带着戏耍般的玩弄。
他的话一出,果不其然,妘央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像是被生塞了屎进嘴里般,被他这声故意的寒暄给恶心到。
被裹住四肢的妘黎呜哇哇地叫着,试图朝着那团浓黑的魔气爬去。
妘央死死地挡住她,全身戒备,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你来做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能花大力气找到这里,想来必定是有事。
至于是什么事……
高大细长的人形桀桀笑了两声,慢悠悠说,“听闻,你找到你想找到的人了。”
“怎么?她,不愿意跟你回来?”
“……”妘央冷眼不言,心下却倏然起了不好的预感。
当初螭如此费尽心思地想要找到姒姒,却没找到,现在她好不容易出现了,身为螭后代的敖锐很有可能会——
“莫怕莫怕,我可没有别的意思。”
敖锐语气仁善地说:“我是来祝贺你的,祝贺我们,一家团圆,从今以后,我们一家人终于不用再忍受亲人离别之苦了。”
“为此,如此大喜之日,我还专门准备了礼物来。”
他抬手,似乎就要给出礼物,但下一秒,他的话锋骤转:“不过,礼物得要人齐了才能给,人不齐,这礼物给了也没意思。”
“舅舅,既然找到了人,不如就抓紧,早些把她带回来,也让我这个外甥好好瞧瞧,看那位流落在外的亲人过得如何。”
“毕竟,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早些团聚才是啊,你说呢?”
那蛊惑而又幽冷的声音,就像是从远古传来的深切召唤——从四面八方而来,湿冷的石壁折射着这幽灵似的声音。
在那一瞬间,一直呜哇哇叫唤挣扎的妘黎安静了下来,呆滞的双目痴痴地望着声音来源的方向,一动不动,宛若虔诚的信徒正在仰望着自己信仰的神,苍白发干的唇细微蠕动着,口中含糊不清,喃喃有词。
她在复述,对她信奉的——那无上神意的复述。
神在授意她,她将神意深深铭记在了自己那残破不堪的灵魂里。
她的神,为她注入了力量,力量让她突然间宛若新生,面色红润,目聚神采,连枯皱下去的皮也舒展了开来。
团成团的被子已无法束缚她的四肢,她推开妘央,慢慢地,从床上站了起来,目光痴凝,望着她的信仰。
而此时,本该阻止保护她的妘央,不知从何时起——目光变了。
他的瞳孔在剧烈放大,一瞬间,放大又缩小,一时正常,一时又变成了蛇一般的竖瞳,赤墨交替,混清交融。
他有些站不稳,似乎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他猛摆头,试图甩掉那对他的控制。
但控制还在加强。
“让我们一家团聚吧。”
面前盘旋的魔气,深深,吟颂。
下一秒,妘央抬起了头。
魔之烙印,显现。
我……是谁?(75)
大清早,九点多,温辞来了。
云姒一打开门,还没说话,就看见他往里面睨了一眼,态度冷淡:“听说你来这边有工作?”
完全变了个人一样,说话的语气,眼神,完全变了——变得和她记忆中,那不亲的哥哥一模一样。
冷淡疏离,眼神陌生,原身回来了,而附在他身上的那个人,似乎走了。
现在面前的人,是原来那个和她完全不熟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