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要去学校吗?据说今天撤展。”温黎在他对面问。
比他还要清楚。他脑袋冒出来问号,咬了一口三明治,低头瞅一眼,是双蛋的,第一次,吃到。双蛋的三明治。
“嗯。”
“那先去学校,我一会要去趟公司,等你下课去接你。”温黎说。
他盯着三明治看,温黎讲的话左耳朵听,从右耳朵冒出来,咽下食物的动作顿住,为什么要去学校接他。
没有问出来,好多问题都想问,脑袋乱乱的,从温黎家里出来,他自己的衣服还在温黎家,温黎给他找了一身衣服。
“这是午饭,放微波炉热热就可以了,调料酱自己根据喜好放。”温黎帮他把午餐做了,午饭是意面,里面放了碎牛排,装在打包盒里递给他。
他接了过来,看着温黎下楼,在楼梯口很快看不见了,他又到窗台边去看,楼下的人若有所觉,倏然抬头看向他。
他立刻收回了视线。
摸摸自己的耳尖,有点热。
首都这边没有梧桐树,好多柳树,柳树枝条下,穿着黑色西装的成男,艳丽的眉眼稍稍侧过,比年少时期更加沉稳矜冷,唇边似有若有若无的微笑。
笑的时候全部化开,天使长大了。
平常没有起这么早过,温黎走之后就没事情做了。睡觉睡不着,学校下午才过去,他在家里直愣愣地坐着,书桌上有陶泥工具和画板。
长大的天使。
他稍稍低头,炭笔缓缓在纸上勾勒出来深邃的眉眼和澧丽的五官,落在眉眼上方的发色,白色衬衫后面长出来的翅膀,微笑的面庞,以及朝他伸出的掌心。
越画越喜欢。
想画成大一点的油画。
这么想着,他把画板放下来,提前收拾了去学校。学校离家两站地铁站的距离。
“江颂啊……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下午五点才撤展呢,你来早了。”师兄一眼就看见了他,他扭头瞅一眼,往画室的方向走。
“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你了,江颂最近在忙什么呢……要去画画吗。”
“嗯。”
“去吧,我一会再过来叫你,难得今天看上去很有精神呢。”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精神,他吗。
他在镜子里看自己,怎么看都是苍白的面容,漆黑的眼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只偶尔侧过来时稍稍抬起,像是一株蔫吧的花。
画室里没什么人,大部分同学都在窑区,这个点很清净,他的位置又在最角落。
画笔落在板子上,柔软的鬃毛一笔笔的覆盖留下痕迹,逐渐地成型。优越的面部轮廓,模糊的五官,如同水面的倒影,一切都陷在水岸深处。
洁白的衣衫,波纹一样的翅膀,背后是晃荡而出的人间,一切幻影都在其中呈现,在虚处的线条尽显。
水面处的倒影,象征着貌美的水仙,晃荡而出的另一半自己,虚处为实,实处为虚,在虚幻之中存在。
对丢失的自己充斥着美好的幻想。温黎是他丢失的另一半魂灵。不断地寻找,每时每刻因缺憾而难以前行。
“到时间了……江颂,去撤展吧。”
江颂放下了画笔,画板上的痕迹沥干,形成一副完美画卷。续续连绵的色块,散在湖面之上形成的倒影。
“喂,江颂,你的作品真的不卖吗?好几个策展人过来问了,送去展览的话肯定能卖出来高价。”师兄在一旁问他。
“……这些不能卖。”他开了口,创作灵感来源于心头的月光,并不想送给别人,只想自己藏起来。
“什么意思,意思是以后的可能会卖。”
江颂应一声,他答应之后,师兄在原地停了下来,他抱起地上的花瓶,师兄还在原地站着。
“真是……突然开窍了啊。”
花瓶全部寄走,刚处理完学校的事情,手机里显示信息,他点开,是名为V的联系人发来的信息。
V:结束了吗。
怎么又给他发信息了。
对于这位的印象是某位学校的同学,他脑袋转了转,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往上翻了翻,他从来没有回复过,这人除了节假日给他发祝福之外,偶尔的问候和道歉。
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头像是一面墙角,刻着希伯来语,令人看不懂的文字。
他心里冒出几分古怪,低头看了好一会,直接打了电话过去,语音通话很快连接,电话那边的人接了,顺着电话传来温柔低沉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