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恩看见艾纳没事,心里惦记着在房间中化验的克洛多样本,所以打了声招呼先回去了,剩下的两人站在原地,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飞船穿梭过程中经过的群星景象。
走廊中没有开灯,存在了上亿年的浩瀚星河像是浮光掠影,转眼就被飞船抛在后面,视野中又迎来新的星球。
但没有任何一颗星球是蓝色的。
艾纳打破沉默:“找不到水蓝色星球,你会失望吗?”
温德尔想了想,说:“不会。”
艾纳侧目看他,微微皱眉, 端详着他脸上的表情,困惑地歪了歪头。
温德尔笑了:“别担心,我是真的觉得这样也很好。我知道我为什么在多年前这么希望找到那颗星球, 但我现在反而觉得, 我很幸运来到这里。”
毕竟是一个人, 他很轻松就能猜测出, 为什么少年时的温德尔这么希望找到地球。他不仅是想看到自己原来的生活,更是希望自己能够回去。
尽管没人在那个世界等他, 但毕竟那才是他熟悉的世界,有着他已经逐渐建立起的平静生活。
那是温德尔认为自己一直想要的。
而在虫星,他被迫接受毫无认同感的身份,学习自己难以忍受的生活方式,要眼睁睁地看着虫族扭曲的世界观在学校中被奉为行为准则,孤独地做这个种族的局外人。
对于温德尔来说,那样的孤独太过痛苦。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失忆后的温德尔轻易就获得了志同道合的伙伴,他们就像他一直渴望的家人,彼此无话不谈,相互嬉笑彼此关心。
有目标,有希望,有他在乎也在乎他的人。
这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比上辈子的世界要更好。所以温德尔不再想回去了。
温德尔没办法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告诉艾纳,所以他只是对艾纳露出笑容,双眼明亮闪烁:“我觉得虫星已经很好了。”
艾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宣布:“我更喜欢失忆后的你。”
温德尔疑惑地问:“这是为什么?”
艾纳说:“在你失忆前的那段时间,其实你已经闷闷不乐好久了。我觉得你每天都想很多事情,但去问你,你又什么都不说。”
温德尔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不过也难怪,在忒西弥的所有成员里面,心智停留在小孩子阶段的艾纳最黏他,毕竟他看着艾纳从小长大,就像养大了自己的幼崽。
而这段时间的相处也让温德尔明白,艾纳的直觉非常敏锐,不管是在战斗中还是生活中,所以他这么说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温德尔问:“那你有猜到是为什么吗?”
艾纳说:“也许和那段时间牺牲的成员有关,他们在任务中被雄虫发现,只来得及和你撇清关系,就被当场击毙。”
一阵寒意窜上温德尔的脊背。
无论过了多久,无论什么时候,他永远也不能习惯这个。
说不定,这就是他迟迟没有恢复记忆的原因——因为他的潜意识中不想记起自己的同伴在眼前被击毙的场景。
艾纳看他脸色不对,突兀地换了个话题:“刚才有虫族来找我。”
温德尔回过神来,皱眉:“他们没找你麻烦吧?”
艾纳摇头:“没,不过你可能有点麻烦了。”
温德尔:“?”
和他有什么关系?
艾纳解释说:“他们找我是为了给卡约斯安排房间。高层贵族希望把卡约斯安排在你的房间。”
温德尔:“……什么?”
艾纳说:“他们希望你们在雪祖星就能一举成功怀上虫崽,最好能在门锁上动点手脚,让你们呆在房间里别出来,多在床上唔——”
温德尔惊恐地捂住艾纳的嘴:“小孩子不能说这些!”
艾纳用眼神示意温德尔自己知道了,等温德尔把手拿开了,嘟囔:“他们就是这么说的,我就是逐字说给你听,又不知道是是什么意思。”
发现是自己心里有鬼的温德尔心虚地沉默了。
过了几秒,他轻咳一声:“但你刚才去的时间不短,他们就跟你说了这个吗?”
艾纳视线游移:“哦,那个……是发现了我喜欢的动画片编剧,他是一位贵族雄虫的雌君,跟着来雪祖星采风。”
“有空的话,艾纳能找他聊天吗?”艾纳渴望地问。
温德尔不禁面上带着几分慈爱,就像看到小虫崽闹着要去沙坑玩一样:“没问题——不过你要带上西恩,他在这趟旅行中的安全就交给你保护了。”
——
两天后的早上,当温德尔醒来的时候,一束格外刺眼的自然光从舷窗外照进屋内,正好落在他的脸上。
温德尔睁眼向舷窗外看去,发现飞船已然落地,入眼是一片淡青绿色的草坪,类似的草坪无限地向远方延展,视线能看到的最远处是一连片白茫茫的雪,覆盖在连绵起伏的山影上。